仓促离去的秦伯阳，下楼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万航一眼。
万航冲他点点头，随后也与屠术和赵泽川一同回了赵府。
暖阁里，赵煜抄手坐在宽椅中，桉几的盏中热气鸟鸟。
摊在一端的纸张，寥寥数笔画就的男子，脸型瘦削，眉眼细长，对比脑海里对历史人物的记忆，万航愣是没有找到相似的。
说起来也奇怪，历史人物的长相向来让他迷惑不已，不管是英年早逝的王勃，还是年逾古稀的陆游，都是身着长衫的长胡须老者。
以这样的认知，来确认此人的身份，对他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一脸无奈地在三人脸上来回打量，他们神色如常，赵泽川看过一眼，绕过桉几落了座。
屠术拿起纸卷，疑惑不解，“渡之，这是要寻人？”
“非也，他只是认人！”赵煜抢先答道。
“你对此人可有印象？”万航点头，向屠术问道。
“没有。”他迟疑半晌，眼神飘忽，缓缓摇头道：“不过，你若是要寻此人，我可以找人打听！”
“那倒不需要！此人的下落我已知，只是需要确认此人身份。”万航本不想麻烦屠术，然而此时不得不依靠他的人脉。
赵煜的人此时一动，秦党必会有所察觉，接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会为他为赵府带来什么，都是不可预料的。
而屠术的人分散在民间各处，以各种身份游走，寻个人并非难事。
他不禁感慨，如果李宝在就好了！
带着画像离开赵府之后，屠术看着万航，嘴角透着神秘难测的玩味。
“岳雷今在何处？”
“什么？”
“你托赵尚书画的画像，不正是岳雷吗？
赵煜父子辨认不出很正常，他们久居临安，而岳雷随父从军，又鲜少在临安走动……
倒是你，如何识得应祥？”
屠术步步紧逼，有些疑虑重又浮上心头。
自从宝哥一行人绑走万航起，自己对万航的来历就颇为好奇。
无奈李宝先是把大家的疑虑强压下来，听从万航的安排，好好安葬了岳将军，这时众人皆对他钦佩不已。
自己清楚记得，在别院，奄奄一息的蛮熊看到万航时的反应，那司狱分明与他相识，追问下他却否认了。
屠术暗暗告诉自己，或许万航是岳家秘友，虽甘愿为岳家军出生入死，却不便言明身份。
但没想到他竟然连岳雷都认不出！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万航压根没想到这些，只当自己未与他解释清楚，又惹他发起了脾气。
转念一想，才惊地合不拢嘴！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岳雷！”
“不然呢？我散出去的人盯着秦伯阳这几日并无发现异样，你又是如何发现岳雷的？他如今在何处？”
屠术瞪着万航，彷佛要将他看穿。
万航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好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他在刑部大牢!”
“什么？”屠术拊掌怒道：“难怪我们找了这么多天，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是不是秦伯阳做的？”
“先别管是谁做的了！”
万航还不确定，他的判断是不是准确，仅凭这线条画怎么就看出是岳雷来了呢。
不禁问道：“你缘何如此笃定这人是他，有没有可能仅仅是相似之人！”
“不会，你看他额间那道疤，正是我与他在训练场时，伤他所致！”
屠术指着画像，继续说都：“作画之人，必定亲眼见过他！”
万航暗想，郭艾守在刑部大牢门前，哪个进去的囚犯他没见过，如赵煜多言，这郭艾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他决定相信屠术，如此一来，就好办了！
屠术忽然记起了什么，扯着万航的衣袖，急急道：“记不记得，聚景楼延席上，秦伯阳匆匆离去一事？”
“贯虹有何看法？”万航点头。
“是不是岳雷出了什么事情，才惊动了秦伯阳？还有，赵尚书所差之人，现在可好？”
屠术一改大咧咧地模样，一脸凝重地沉思起来。
“他，自保无虞！”万航想到郭艾的离奇过往，眉毛不自觉地跳了几下。
“那你待如何？”
“今夜着人盯紧刑部，他们明日会启程去往岭南！”万航沉声道。
“这么说来，你参与的那起藏书阁盗窃桉，真正的目标是岳飞将军的家人？”
“正是！”
“可是依秦党的势力，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势力？贯虹，朝堂内外，你看得到几股势力？”万航认真地问。
“两股而已！”
“没错，主战的战将，求和的儒臣，对吧？”万航与他并肩而行，在一棵垂柳下站定，“如若有些人两者皆不是，两者皆是呢！”
“渡之此话何意？”屠术卷起画卷塞进袖管中。
万航望着碎金点点的西湖，不远处，十几个工匠正忙碌着，他们是奉赵构的命令新起一座亭台，专为皇家女卷游玩歇脚时之用。
“秦党只手遮天，谁与之意见相悖，罢官丢爵事小，牵连家人丢掉性命的大有人在。
刘允升是你亲眼所见！另外被秘密处置的有多少，恐无人知晓。
换做你，既想为将军平反，又不想为秦党所害，会怎么做呢？”
万航长叹一声，把目光从湖面上收回，打在屠术的脸上，继续道“”
“像你我这等平凡之人，心有余力不足，只有暗中行动！
朝堂内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秦党，他们就算是有心戕害，也不敢明目张胆！
费些心思掩盖真相，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他们如今的下场，可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屠术皱眉问。
“并不在。”万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打入秦党内部的第一步就踩进了沼泽中。
此时抽身已来不及，不如孤注一掷，与秦伯阳捆绑的更为紧密些！
“渡之，宝哥信你，你可千万别让他失望！”
屠术看他不愿解释，难掩失望神色，只好搬出李宝，提醒他莫失了分寸！
“你若是做出不利于岳家军的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这个屠术，嘴里说着狠话，眼里却满满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