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行在,繁华如斯,西湖更是名震四海,这都离不开一个人,那便是苏轼。
西湖与苏轼的缘分不浅,第一次是因为苏轼反对王安石的“青苗法”,而被调任杭州作通判,协助太守陈襄。
而第二次时隔十七年,苏东坡以龙图阁学士的头衔,再被调离汴梁朝堂,出任杭州知州,相当于现在的市长。
两次任职期间,苏东坡都致力于百姓的饮水,西湖钱塘湾的清淤问题以及拨粮赈灾。
因功高甚伟,颇受百姓爱戴。
城中家家户户几乎都挂有苏轼的画像,饭前都会为他祝寿,还有人为他建立了生祠。
时至今日,西湖边依然保留着苏轼开挖建造的引水管道系统——六井,以及成为驰名中外景点的“苏堤春晓”。
当然,影响更为深远的当属苏轼为西湖写的一首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澹妆浓抹总相宜!
也正因他这番治理和传颂,此时的临安城已经形成了以西湖为中心的文化圈子。
赵构不仅差督造司在西湖周边建起一座又一座的观景台,世家贵族子弟们也以在西湖上饮酒作诗,作为高格调的享受。
赵伯久提到的“雅集”,就是这些“才子佳人”举办的诗会中的一个。
而牵头人,恰好是王家两女——王婉君和王曦君。
得益于家族的鼎盛,她们出生起便享受着平民女子可望不可及的条件,不仅家中有教书先生教习,还能与族中子弟一同谈学论道。
宋代文人极致风骚,在诗文上已经树立起不少的丰碑,对词作的推崇更是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极致。
李清照因早年生活优握,不仅公爹,丈夫在朝为官,父亲李格非的一位朋友的老师恰好是苏轼。
女子文采斐然,本就颇受注目,何况这样一位天赋异禀的女才子。
世家女子中,但凡识字的,无不视李清照为典范。
王家两女恰恰如此,她们仰慕已久,虽未曾见过其本人,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易安居士已经从婺州牵来临安。
便迫不及待地提前举办了。
当然,两人或许这般坦诚,可是这样的诗会不免流入俗套,除了吟诗作对,饮酒寻欢,少不了出售书画,诗文,甚至怀揣各种目的,借求文施墨之名,行攀龙附凤之实。
万航出门前,特意在废纸团中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字数算多的揣在袖中。
李清照见他登徒子般行径,把腕下纸团又揉成团,往他身上丢了过去。
“带这个出去,是要做什么?”
万航只笑笑不语,总不能告诉她,若是要她的仰慕者见到这份墨宝,自己可就有筹码了。
雅集诗会设在花港观鱼,那里背靠群山,不是很晴朗的天气,遥遥望去,只觉自己置身画中。
看得出来,为了这次诗会,王家没少下功夫,因为散客游人都被屏风挡在了外面。
但即便如此,来参加的人竟络绎不绝。
豪车宝马沿西湖周边,排的一眼望不到头,引得行人频频驻足观望。
万航出门早,还顺便去赵府看了看赵静姝,原本想领她一并来凑个热闹,想必赵伯久不会介意。
但是转念想到自己的目的,一着不慎,恐怕为赵府惹上麻烦,便借口还要会会朋友,谢绝了丰盛的午餐。
他没有请柬,所以即便早去,也依然要候在外面。
索性沿着西湖,边观光,边往那边走去。
慢悠悠赶到时,赵伯久还没有出现,万航站在屏风外,百无聊赖往远处张望。
一个生面孔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往万航身上打量,他锦衣华服,头发高束,嵌玉的发带迎风飘扬,好一个风流倜傥。
他笑意盈盈,“吆!如果没认错的话,这莫非就是那位万大人?”
万航并不认识此人,所以面对这样的嘲讽,只点点头,算是客气了。
“既然不说话,就默认了?”
万航依旧不理他,只往西湖上看去,见游船画舫倒影其中,诗意无限,便深吸了一口气。
“万大人,难道你不认识我?我们可是见过的!”
年轻人手持折扇,走近时,呼啦啦打开,扇的发梢飞扬,引得过路女子掩唇低笑。
“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
万航对他有些印象了,只是不想与他攀扯什么。
“哎呀!我可是记得万大人身边有一位姿容绝艳的舞女啊!”
他故作找寻,“人呢,今日若是助兴舞一曲,这诗会才算没白来!”
万航眼露寒光,嘴唇紧抿,已经在忍着了。
“也对,皇帝赐的下作女子,怎么能抛头露面呢?若果人人得见,那岂不是跟青楼女子无异了……”
他话音未落,万航已经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卢公子,你当真以为本官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你你你……”
“卢公子嚣张跋扈,素爱惹是生非,这临安城中谁人不识!不过,你惹错人了,我可不会由着你!”
说完,啪啪两巴掌,扇在了他白皙的脸上。
“既然没教养,那我,便替你爹教你!”
卢本初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被人这么对待过,但是万航面色凛然,手劲大的无法想象,他敢怒不敢言。
“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
他踉跄着要离去,恰好王家二女被一众莺莺燕燕簇拥着过来,看到卢本初的囧状,连忙围过来关怀。
“卢哥哥,你的脸,怎么了?是他打你?”
王婉君皱着眉头,指着万航,高声质问。
“没错!就是他!他没有请柬,还想擅闯雅集,被我当面拦下,竟恼羞成怒,打了我!”
因为都在屏风外,游客本就好奇这是什么名堂。
听到吵闹声,都不约而同地涌了过来,不一会儿,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婉君正要上前来,与万航当面对质,却被身后的女子拉了回去。
那女子衣着不似其他人那般艳丽,挽发之物竟然是一支竹簪,如果走近了看,便会发现,那竹簪之上凋有细小纹路,是一首小诗。
她走动时,裙裾飘飘,澹然一笑,便艳压群芳。
“姐姐!你拉我作甚,什么登徒子,竟然敢擅闯我们的地盘,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哼!”
“婉君,住口!”
“姐姐!”
王曦君拦下众人,自己却缓步上前,来到万航身前,微微福身,“万大人大驾光临,便是雅集的贵宾。是妹妹不懂事,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有大量。莫要责怪!”
难得世家女子中还有这等端庄之人,万航自然不好拂她颜面。
他虚扶一把,澹澹道:“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与人有约,在此相候,不想竟惹来不快,希望没有扫了姑娘雅兴!”
万航往屏风处一望,然后转过身去,不想再搭理这群人。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在人群外响起,“都在做什么!”
赵伯久在小太监的开路下,挤了进来,看到卢本初捂脸,王婉君气呼呼的样子,大概也明白了几分。
“先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抱歉,是学生来迟了!”
说完,回头狠狠剜了卢本初一眼。
这死小子,上次撺掇自己去临安府要人,差点被他害了,这次又整幺蛾子,当真是不知死活。
“殿下!”
王曦君施礼道:“是我与妹妹来迟,才让他们生了误会!既然是殿下和先生前来,何须什么请柬,快快有请!”
万航怀揣目的而来,自然也不想事情闹大。
毕竟,这些人中,一大半都是赵伯久的私交好友,自己托他的关系前来,已经是沾了光了。
王家二女的脾性倒是让他颇感意外,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前面引路的王曦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