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清盛没料到自己前后的话结合起来,已经把他出卖了。
看到万航戏谑的表情,抬手搔着后脑勺傻笑,掩盖自己的尴尬。
“干得不错!钓鱼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
万航重新落了座,“由着他去吧,他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等着看好戏吧!”
“惊喜?”
平清盛可不这么认为,那人偷了东西就跑,我们损失更大,怎么会有惊喜?
“好了,留在城内先休息吧!我还有事!”
万航招呼单羽,要他安排下,自己甩着袖子,出了门。
岳雷一夜都在六和寺,刚赶回来就在街角遇到了万航,两人相视一眼,并没有搭话。
万航走过众安桥,继续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岳雷羊装赏景,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看到万航从御街拐进吴山,他继续前行,从另一处巷子也拐进了吴山。
两人在伍子庙中,盯着字迹清晰的石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对手狡猾?”
“嗯。”
“那家伙吃亏了吧?”
“还好,小亏!”
岳雷闻言,低头轻笑,“行了,交给我!”
“人这时在哪里?”
“驿馆!”
万航望着伍子庙中那只巨大的金铜香炉,“放出去的饵比较重要,不要伤他性命。”
“怎么,竟是小虾米?”
“可不是?”
“也好,这样才有意思。”
万航吃惊地望着他,以前的岳雷提到金国,可是无法平静的,尤其是他亲耳听到秦桧说出岳飞被害的背后真相,心中的波澜就没有平息过。
今日倒是奇了,听到金使,竟然露出一抹浅笑。
“想通了?”
“不是想通,而是看透!完颜宗弼能够这么做,不是因为他厉害,而是因为我们懦弱!”
“这话,听着耳熟,彷佛在哪里听过。”
“赵大人,给他儿子讲过。”
“是了,长缨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我们之所以备受践踏欺凌,不是因为别人足够强大,而是因为我们足够懦弱!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强大自己,落后就要挨打嘛,你兄长最是清楚了!”
“他?他挨军棍的时候,我还没入伍。”
两人说到这里,都各自选择了沉默。
父兄惨死,至今蒙冤,李姨娘侄子为了躲避迫害,至今还在岭南自力更生。
父亲一定想不到,他的去世为一个家一个国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万航仰起头,始终不敢触碰心中这根刺!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步来?
如果早一步,或许与他如今并肩而立,制定北上大计的就是岳家父子三人。
可惜,没有如果。
岳雷的一声叹息,打乱了万航的思绪,他别过脸去,“对方不是善茬,保护好自己。”
“我懂,放心吧!”
万航率先一步走出了伍子庙,沿着自然古朴的青石路,他一步步迈下台阶,走到街上时,已经敛起了情绪,恍若这个时代最为普通的一员。
岳雷在偏殿中坐了良久,直到天擦黑,才根据万航的指示,来到了驿馆对面的一座酒楼。
站在那里的廊桥上俯瞰,驿馆院中的景象一览无余。
驿馆门前的大道直通钱塘门,出城之后,向北再向西……他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人离去的路线。
跟随郭艾和赵煜的日子里,他越发稳重。
赵煜说:“鸷鸟将击,卑飞敛翼;勐兽将搏,弭耳俯伏。”
这是《六韬》中的话,意思是作为猎手,最后伏击的那一刻,越发不动声色。
张扬,已经不是他该有的个性了!
他不是一个人,他背负着整个岳家和岳家军!
有朝一日,父兄沉冤得雪,自己就必须成为一面旗手,高举岳家军的大旗,踏上征伐的道路。
他虽然没有见过岳家军的样子,但是他知道,他见过傅选,听说过李宝,在六和寺听徐庆无数次讲起他们参加过的大大小小的战役。
还有他们在鄂州的家,在庐山的墓……
想着想着,眼睛深润了,他回到座位上,像一位普通的茶客,一边饮茶,一边赏景,目光继续牢牢盯着驿馆。
他冷冽的神色,让上来观景的人都自动退避,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整个廊桥上就剩了他一人。
来往就餐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直到酒楼打洋,岳雷才缓缓走了出去。
驿馆中的灯光都熄灭了,门前守卫无精打采,早已失去了戒备。
就在他以为万航情报有误的时候,驿馆院墙内,突然响起有人呵斥马儿的声音。
岳雷羊装醉酒,走到驿馆门前,被守卫推了个趔趄,恰好这时,门开了。
他低头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和马的特征,便说着浑话,走到了街中央,摇摇晃晃往钱塘门方向走去。
那人不知道在与守卫说着什么,岳雷出了城门后,才听到马蹄声。
“终于来了!”
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拔腿就往事先探查好的路线跑去。
取了图纸,送往千里外的汴梁,途中一定会换马,换马不换人的话,那人一定要走官道。
这样一来,岳雷把袭击的地点都选定了。
……
江水滔滔,岳雷站在桥头,戴着斗笠,与长草一样,根节不移地候着来往的旅人。
这是一处离临安城最近的最佳袭击点。
按照时间推算,那人必定会在午夜到达这里,而那个时候无疑是人虽少的时候。
终于,在岳雷望尽漫天的星光,几乎把自己误认为天上的一员后,急促马蹄声的由远及近响了起来。
“没白等!”岳雷暗道。
江水映月月照人。
岳雷的突然出现,让赶路人立刻警觉,第一时间抽出了鞭子,在空中甩出一声脆响。
鞭响尾音尚在,岳雷已经腾空跃起,往那人扑去。
这不要命的袭击,让那人也是大骇,拉紧马缰一带,连马带人就拐出了官道,直往坡下跑去。
岳雷紧追其后,手中的匕首如离弦利箭,直直插在马臀上。
马儿吃痛,前蹄跪趴在地,后臀高高抬起,把马背上的人当场掀翻在地。
岳雷脚步生风,还未等那人从跌落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软剑已经扫到了他的眼前。
“什么人,你要作甚!”
那人慌张地逃窜,还不忘质问。
“作甚?不如你跟我说说,你要是作甚,如何?”
岳雷与他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猫捉老鼠般的追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那人何尝不知道自己被追杀的理由,可是为了逃命,言语恐吓也不得不用上了。
就在岳雷以为他逃不掉时,那人突然失了踪影。
月下影影幢幢,到处都是草树的影子,摇曳的他辨不清人影在何处。
“想逃?”
岳雷弯腰捡起一块拳头般的泥巴,悄悄在手中揉捏碎,斜向外甩了出去,泥巴分散开来,成扇形打在长草上。
果然那人藏身处,长草动了。
岳雷绕到他身后,猝然发出一声吼叫,那人拔身而起,深一脚浅一脚往江边冲去。
可惜江边,并没有任何遮挡,除了乱石在浅水中荡漾,他已经完全暴露了。
“不逃了?”岳雷阴冷道,“那就受死吧!”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软剑弹出一个浣花般的形状,折射着月白的光芒,反射到那人的脸上。
软剑在手,如意随行。
两人交手时,岳雷完全占据了上风,他为寻找生机,再次往官道上逃去。
跑到桥上时,岳雷踩着桥墩,飞身而起,软剑气势如虹噼砍下来,直接把那人的胳膊砍了下来。
“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人翻越桥栏落入了江中,咕冬一声过后,江面恢复了平静。
岳雷捡起断臂,随手一甩,连声音都没有传回来。
站在桥边,往下张望,一切都想没有发生过一样,岳雷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