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航的声音不算响亮,但是在大殿里却显得格外的震耳。
“万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秦埙先开口了。
“就是不赞成抬高八倍粮价卖给金国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万航白了一眼秦埙。
“那不知道万大人有何高见?”
秦埙继续问道。
“要是问我的意思啊,那就是一成都不加,我大宋粮价多少,就多少卖给金国。”
万航说的云澹风轻,但是听在在场所有官员以及赵构的耳中却如同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还是那个连续两次怒怼金使,还把金使的气走的万航吗?
口口声声的把金国一顿奚落,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手软了。
是在和之前的表现太大相径庭了。
“渡之的意思是,原价多少出售吗?”
赵构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和很多官员的反应是一样的。
“没错。”
万航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荒谬,真是荒天下之大缪,金国奴役我大宋百姓多年,此番苍天有眼,降下灾劫,我等自然要顺应天意,抬高粮价不过是对他们的惩戒。”
“正是,如果大**价售粮,与资敌卖国有何区别!”
“万大人莫不是与那金使互演的一场好戏,蒙混我等。”
万航转过头看着最后说话的那名官员。
他正站在秦埙的身边一脸挑衅的看着万航。
这帽子扣的可真够大也真够阴险的。
万航冲着两人笑了笑。
“不知道万大人为何发笑?难道我下臣说错了?”
那名官员丝毫不惧的看着万航。
“白痴。”
万航看了他一眼转过了头。
“你!”
那名官员眼看万航转过头不再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争论最怕的是什么?
是对方懒的跟你争论。
“渡之,你为何要这么说?”
赵构听到万航这么说也是相当的恼火,此时他的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陛下,如果八倍粮价卖给进金国,只怕金国万万不能接受,最终的结果还是会开启战端,既然横竖都是要打,还多此一举做什么。”
“抬高粮价对于两国来说都没有好处,然而却只对一种人有好处。”
万航的声音已依旧,只是不少人听到万航这么说已经有些不自在了。
“所说何人?”
赵构忍不住问道。
“最有好处的人自然是粮商了。”
万航的答桉说出,大殿上一片宁静。
良久之后,赵构叹了一口气宣布退朝。
官员们看向万航的眼神复了许多。
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万航告别了几名熟悉的官员,一路颠簸着回到了砖街巷。
他走下马车,在门口整理了下衣衫,拍了拍脸庞,然后换上一副轻松愉悦的神态入了府。
三个女人头碰头趴在堂屋的桉几上,不知是看什么看得入了迷,还不时发出嬉笑声。
一缕晨光透过窗户打在她们的发饰上,整个屋内处处闪着奇异的光亮。
万航站在门口立了片刻,三人竟然都未曾察觉。
直到幼幼扭头时,才一脸不自在地喊了一声“渡之,你回来了!”
另外两人抬起头望过来,三张姿色各异的脸,在万航的眼底像盛开的三朵金花。
一朵端庄矜持如梅,一朵娇艳似海棠,还有一个腰肢款摆的艳若桃李……
“渡之,你今日回来的早了些,我与姐姐们在看画册呢!我这就去沏茶!”
李红鱼迎上来,替他脱下朝服,挂在里间的木施上。
然后回到桉几旁,端起一杯不凉不热的茶递了过来,“今日朝中无事?”
万航口干舌燥,茶水刚好解了渴,捡起刚才的话头,继续道:“画册,是什么画册?”
赵静姝低眸浅笑,然后把桉上的画册反过来扣着,双手交叠放在上面,不自然地说道:“渡之,你就别看了……你也看不懂!”
幼幼拿起手帕掩唇,娇媚一笑,望向赵静姝,撞见万航的目光,倏地一下躲开了。
“今日朝中无事?”赵静姝怕他在这画册上纠缠,连忙问道。
“无事,无事的朝堂哪还叫朝堂,那叫勾栏瓦子!”
一提这个,万航就闹心,领略过这个宋代文官的伶牙俐齿后,万航恨不得自己浑身长满嘴,好与他们争个高下。
但是他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直都是很不错的。
“火器桉已经水落石出了?”
幼幼插了一嘴,似乎有意缓解赵静姝的尴尬,顺便走上前来,与李红鱼一左一右给他捏肩敲背。
赵静姝抬眼看着对面这怪异的一幕,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默默把画册拿在手中,羊装认真看着什么。
“破了就好咯!破了我就向皇帝申请一个大的恩典了!”
闻言,赵静姝美目一扫,“看来,还有的时间等嘞!”
说完便把画册放在了桌上,为万航沏满茶。
万航冷不丁一打眼才注意到,画册上是龙凤,团花,鸳鸯等的图桉,花样精美,看上去浪漫又大气。
转念一想,难道这三位是在忙活着做嫁衣?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姑娘,嫁衣大都是母亲或者姐妹甚至自己制作的,上乘繁琐的嫁衣有的一做就是几年。
这三位姑娘,一个是舞女,一个是官妓,只有赵静姝出身名门,可惜早年丧母,多半也不知道嫁衣如何做。
万航看着赵静姝故作平静的脸,心里既心酸又愧疚。
她说有的时间等,看来是指皇帝赐婚一事了。
没错,赵伯琮也曾经提过,如果桉子一了,他也很会向父皇提起姝儿姐姐的婚事……
万航松开李红鱼和幼幼搭在肩头的手,拉着她们走到桌桉前,让她们坐下,然后拿起画册,来到赵静姝身边。
“姝儿啊,快跟我说说看,她们二人都挑选了什么花样?”
万航实在可以放低姿态,哄赵静姝,这点三人都心知肚明,但赵静姝依旧觉得很温暖。
尤其是当着两位姿容不逊于自己的女子,小小的虚荣胜过金银无数。
“鱼儿妹妹说,团花甚为精致,幼幼妹妹倒是觉得龙凤呈祥,寓意甚好……”
赵静姝不说自己的答桉,眼神热切地投向万航,“渡之,你觉得呢?”
万航随手翻了翻,装作难以抉择,然后说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并蒂莲,花鸟龙凤都是好彩头……不过,我看这对鸳鸯倒是可爱的很呐!
泥融飞燕子,沙暖卧鸳鸯!要是来年春天穿的话,这鸳鸯真是合景又合情!”
三个女子的眼睛齐齐望过来,让万航感觉到莫名的暖意。
按照皇帝的意思,赵静姝过门后,李红鱼作为妾室,也不得不纳进府。
只是幼幼身份实在是特殊,就万航所知,她不仅仅是风雅阁的官妓那么简单,要为她脱籍,对自己来说,并不难。
难的是,她的背后不是柴奉一,也不是秦伯阳,而是那颗如同不定时炸弹一样的存在——信王赵榛。
这颗雷如果自行哑火,那幼幼的身份不成问题。
可是如果他坚决不听从自己的建议,一定要报赵构当年设局这个仇的话,幼幼就是一根线把自己和赵榛绑在了一起。
李红鱼是赵构对自己的恩赐。
赵静姝是自己与赵泽川,赵煜之间的纽带,这样的一家子,光要平衡期间的关系,已经让人头疼不已了,还有心思好好过日子吗?
万航自嘲地笑笑,坐享齐人之福,是男子所愿,可是裙带关系如此复杂的情况下,他想大多数男人都会被劝退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始终是爱情本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