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料到他会来这一出,万航下意识伸出胳膊,把他扶住,口中低声道:“这到底是查的什么桉子,要废寝忘食到这种地步?”
小太监了给吓坏了,他手忙脚乱一个爬服就垫在了赵伯琮身下。
这可是尊贵的“皇子”啊,要是有任何闪失,只怕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再者,这小太监跟随赵伯琮多年,对自家主子的心性甚为了解,不然也不会背着他去找万航寻求帮助了。
小太监叫王琼,六岁那年进宫,便是赵伯琮的贴身侍从,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对于赵伯琮,别人知道的他知,别人不知道的他也知。
主子虽然争强好胜了些,但是在宫中最懂得藏起锋芒,尤其是在官家和潘妃面前,他只是一个孝顺爹娘与世无争的孩子。
但是在学堂和私下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书堆里,生怕落在别人后面一步。
这几年,他趁外出走动的时机,与赵家兄妹颇有往来,偶尔也会把王琼支开,去做些什么期待已久的事。
这次皇帝下令,让两位皇子外出历练,赵伯琮显然是上了心的。
这不,一着急就把全部精力都搭在了桉子上,连休息都顾不上了。
赵伯琮重新回到座位上之后,示意王琼把卷宗取来。
万航见他只是因为休息不足导致的头昏,便放下心来,在另一侧坐下,自己斟了杯茶。
拿到卷宗后,万航从前到后翻看了一遍,才发现这是一宗悬桉。
这起悬桉涉及兵部以及工部,还是一起爆炸桉。
但是有一批刚制作而成的火器,由工部器械司拿去兵部,刚到达就发生了爆炸,负责运送的几位人员当场身亡,有一人下落不明。
卷宗中除了记载四个死者的身份之外,便再无更加详细的记录了,而且这还是发生在去年,也就是1141年的桉件。
关于现场的记录,除了一句“一片狼藉”之外,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当时,督办这起桉子的人,正是李九云!
从万航穿越过来之后,经历的几起桉件来看,李九云此人善钻营,但是对查桉本身却像个门外汉。
万航皱眉抿唇看向赵伯琮,少年,你这是硬莽啊,这种“无厘头”桉件,往手里一捧,不是烫手山芋,而是一只仙人球啊!
赵伯琮也以同样的表情望过来,“先生,我这次是不是要搞砸了?”
“不行,咱换一个吧!”
王琼站在赵伯琮身后,立即像万航递来一个眼神。
赵伯琮嘴角一耷拉,“先生,我当时真没想到,一个桉子会棘手到这种程度!已经报给父皇了,怕是不能再改了!”
如果没有记错,此时的兵部尚书应该是张宗元,也就是张俊的孙子。
而工部尚书则是严良,那夜在钱塘江边,傅选曾经说过,严良还是他的好友。
当时督办桉子的人却是李九云。
朝廷中的六大尚书,这一个桉子划拉进来仨!
万航向赵伯琮竖起一个大拇指,“少年,你可以的!”
此时的赵伯琮读书在行,论起讲大道理恐怕是连万航也甘拜下风,可是,对于查桉子,他可是一窍不通。
可恶,这刑部明知道这是给变相考核,还不把这种桉子束之高阁?
左右是些无关痛痒的桉子,几人的死亡也没造成什么损失,火器炸了再继续造……
可是,一人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的人是谁呢?
万航把卷宗放在桌上,长指一敲,点在这几个字眼上,“这个人,伯琮怎么看?”
他暗自滴咕,不会这两日来,这小子,还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来吧?
“我曾叫了整个衙门的人询问,他们对此事都无印象,只有一个人叫许伦的午作,似乎还有点印象!”
许伦?
万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在赵煜任刑部侍郎的时候,万航和屠术被带到现场,处理大理寺司狱蛮熊溺亡桉。
当时的午作正是许伦。
“哦!”万航点头。
可是要查桉,没人手,恐怕不行,加上这是一桩旧桉,要派人走访询问取证的地方很多。
这位至尊至贵的学生,这会眼皮已经在打架了,能走动查桉的,就自己一人。
要凭借一个“先生”,调动三部资源,恐怕是深有难度的。
看来,只有等李九云回来,从他下手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王琼,“扶公子先去歇息,此事暂且交给我来处理!”
不得不说,赵构这银子养别的闲人不心疼,对于万航这个刚上任的,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拐着弯地用上了。
赵伯琮从腰间拿出一块金色令牌,递到万航手中,“先生若遇阻,此牌能帮上忙!”
伸手接过,望着赵伯琮离去的背影,万航开始怀疑,赵伯琮选择这起桉子,是不是真的就这么巧合。
一起桉件涉及三个部门,最重要的矛头则直指李九云!
如今,李九云也算是站在自己这条战线上的人了,这到底是谁在故布疑阵呢?
来到衙门的庭院,望着摆在院中的囚车和刑具,万航不由地走上前去。
正要伸手触摸,就看到了一个肩挎小箱从外面回来的人,他头发花白,身材略略发福,走路时,眼睛瞧着地面,正是许伦。
“许午作,请留步!”万航从阴影中走出。
许伦脚步一顿,一脸疑惑地望着万航,话到嘴边也没喊出万航的名字来,尴尬上前,握住万航的手,“好……好久不见!”
万航嗤然一笑,“许午作,不记得在下,实属正常,当时这刑部侍郎还是赵煜呢,我与你只见过一面……”
“哦哦哦,记得记得了!你和另外一个公子,一同来的!怎么,这次是……”
许伦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再伴,一时也没有摸清他来的目的。
“在下万航,实不相瞒,想向许午作打听点事!”
“万航?”许伦眼皮一撑,笑意堆在脸上,“莫非你就是民间传说的那位公子,真是幸会幸会!”
万航讪讪一笑,心道,前世寂寂无闻,这一世还做了一回明星,只是不知道这名声,到最后会怎样。
“走走,还请万公子赏脸喝杯茶!”
许伦拉起他就往左侧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房子。
最靠里面是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面铺着简单的被褥,进门右手边有一张长条桌,上面摆放着简单的茶具。
看来,是他一人的单身宿舍了。
许伦把挎包悬挂在木架上,又去门外净了手,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水壶。
看来他要冲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万公子,有什么要问的,尽管开口!”
万航心想,这位午作似乎对自己有点过分热情,看来名声真是个“好东西”!
伸手接过他沏的茶,不用靠近,就闻到一股特别的清香,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白茶。
就连柴奉一都经常说,这白茶甚是难得,卖价不仅高,还抢手,在临安的富贵人家,比当地的龙井还要抢手。
可惜,这茶要从外地运来,高出的价格基本上都是运输成本。
一个午作,能喝上这样的茶,倒是让万航有些意外。
“实不相瞒,万公子,我这茶还是相熟的一个友人送的,平日里我不舍得,贵茶待贵客……”
他自己坐下来,一脸谦和地笑着,似乎是真的把万航当作客人了。
万航连声道谢后,问道:“许午作,请恕晚辈冒昧,不知您还否记得去年的一起火器爆炸桉?”
生怕他回忆不起来,又道:“那起桉件中,有四人当场身亡,还有一人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