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的地说,赵眘是主战派的希望,也是南宋的希望,若不是历史上他即位的时间太晚,南宋也不至于沦落在灭国的地步。
如果说赵眘是一根弹黄,万航觉得,是时候拉开试试了。
两年,金国妄图挟赵桓以制衡赵构,岳飞就曾提议尽快立赵眘为太子,可是令人唏嘘的是,赵构不仅不以为然,还因此与岳飞生了嫌隙。
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万航的心情无比复杂,当年对他抱有极大希望的人,已然枉死,不知道他对此是什么看法……
初次见面,聊这些甚为不妥,他恭敬道:“微臣的话,伯琮听听便罢了,无需多思量的!”
赵伯琮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微笑道:“我与先生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我听长缨多次提起你,便知道你非同凡响!
秦伯阳是秦桧独子,虽为养子,却也是在心尖上宠着的。
短短几日,你与他便称兄道弟,听闻那楼外楼的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还有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问过宫里的太傅们,他们竟也闻所未闻……
你那临安壹号印刷工坊,一发行就受到追捧,不仅是文武百官,连这宫里的娘娘们也都每日期待着。
还有后来发起的什么投资,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赵伯琮转过身来,满脸崇拜地道:“我那姝儿姐姐是个武器迷,我多少知道点,令人没想到的是,先生你竟然也是武器行家!”
万航哪里想到自己除了底裤还在,里里外外已经被看得如此透彻了。
他怅然一叹,心中又有些忐忑,武器的背后是李宝和赵煜,如果赵伯琮要深究,那就有太多的把柄会落到他手中了!
傅选如今到底终于哪个,恐怕李宝也不能掌控他。
一时间只觉干透的后背突然汗湿,当初赵煜训斥赵泽川的话,彷佛就要应验了!
他一脸惶恐道:“伯琮过誉了,我那些不过是民间的小把戏,投机取巧而已,上不得台面的!”
不仅上不得台面,还不能在这宫里传播开来才好啊!
要不然,自己这好像走后门得来的官,岂不是要被那些文人盯得死死地,尤其是御史台,最爱搬弄是非了!
他略略一算,自己在朝中也没什么靠山,最大的靠山就是眼前的赵伯琮了!
至于已经退休养老的张俊,还有他的孙子,时任兵部尚书的张宗元,刑部尚书李九云,进奏院的陆光,国子监祭酒闵元真……
眼下还是先不要过多接触的好!
果然做贼都是心虚的!
万航对这南宋这朝堂,本来就是不怀好意的,若是与他们搅和在一起,总会不得已进入小团伙,做些身不由己的事。
赵伯琮仍旧一脸崇拜地瞧他,呵呵笑道:“姝儿姐姐与先生情投意合,等过些日子,我可以让父皇为你们赐婚!”
万航大为惊讶,望着眉开眼笑的精神小伙,感激的泪水差点就落下来。
师徒二人沿着宫中的路,有说有笑地一路往南,直到新益堂前才停了下来。
“先生,这里就是我平时读书的地方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万航心想,教室什么的,他看过的不要太多,加上如今那个年代都新媒体了,这老掉牙的学堂即便是专供皇子们的,能有什么新意?
但是看到赵伯琮献宝似的表情,他不忍心拒绝。
撩起长袍的一角,抬步往里走去,只觉一股墨香在里面萦绕着,笔架摆件在每张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
看来今日是休日,并无学子在课堂。
一张磨得有些掉漆的桌角处,刻着一个字,万航在那旁边顿住脚步,歪着脑袋仔细辨认。
还未等瞧出是什么字,赵伯琮呵呵一笑,“学生愚钝,昨夜读书时刻了个字!”
玺字?
万航蹙了蹙眉,暗自沉吟道:这孩子是不是傻,玺代表什么,怎么能这般光明正大的刻在书桌上,一旦有人拿这个大做文章,还不得闹翻天?
他的名字中的一个“琮”字,已经能看出赵构对他的希望了。
何必急于这一时,到底是年轻啊!
“这是你的书桌?”
“正是。为了我们的习惯,每个人的桌椅位置都是固定的!”
“如此便好!”
万航的目光四处逡巡,看到一把薄片竹签,也不知道立在笔架旁,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迅速拿起来,把竹签的一角塞入桌面的细缝中,用巧劲将上层拿块慢慢翘起之后,勐然用力,就把那刻字的位置翘了下来。
把拿快小木板捏在手中,他开始寻找角落,哪里能把它藏起来,或者毁掉,但是偌大的一个宫殿,实在是干净又整齐,完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思来想去,他还是把小木板塞到袖管中,慎之又慎地道:“伯琮的心迹本来很好,但是这宫中人多眼杂,实在不宜如此!”
万航本来想说,这皇位本就是他的,急什么呢?
可是历史上他即位还早着呢,最起码要等二十年。
但是现在万航来了,秦桧都能早死,还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人年轻时候就没有不张扬的,赵伯琮更是如此,从他关注民间的势力来看,野心已经初露出来了。
“先生,我不过是刻个字……”
“可这个字是玺!”万航下意识望了望门口,见四下无人,才耐心道:“玺乃帝王之印,怎可印在桌角?”
他突然发现赵伯琮不是不灵光,是太急于表现了!
想到还有一位与他一同带进宫里养育的,万航突然明白了他的处境,这就跟二胎家庭中的那些争宠桥段一样。
不受重视的那个,总是希望能通过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来引起家长的注意的。
赵伯琮难道还不够受宠吗?
历史记录中,关于一同进宫的另一位记载都不多。
当然,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这二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除了当事人,绝无可能一一记录在桉,并流传下去的。
赵伯琮神色暗澹下来,嘴角下垂,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
“伯琮啊,我既然是你的先生,那便有一事,教给你!”
万航知道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道理,总不能头一回见面,就给他添堵吧。
今天这情绪安抚不好,只怕自己以后也不用进宫了!
那白花花的三百六十两也就打了水漂了。
“何事,先生请讲?”
赵伯琮登时来了兴趣,俯身颔首向他讨教。
“秦桧已经没了,但是他留下的烂摊子还没完,对外的事情,你断然是不能插手的,但是对内的麻烦,大可以提一嘴!”
万航在他面前,对秦桧丝毫没有敬称,他不怕在赵伯琮面前表露自己对秦桧的厌恶。
他需要给赵伯琮一个正面的印象,而这个印象,只有这一点最为人所不能忽视!
如果秦桧活着,他在宫中还会有所顾忌,但是秦桧已经倒台,自己遮遮掩掩,就纯粹是矫揉做作了!
要成为对未来皇帝影响力最大的人,他必须这样做。
“秦相……”赵伯琮一脸疑惑。
“秦相在金国的三年,早就被金国完颜家族所用,回到我宋之后,他大力推行南自南,北自北的金国政策,这是天下人皆知的……
据微臣所知,藏书阁中的国史实录中,关于这一点的记录,都曾被他篡改过,伯琮可在适当时机提出来,一来是为关心国史,二来也是为正视听!
韬光养晦是伯琮最该做的,但是从小事上,展示自己也未尝不可!”
赵伯琮整日泡在四书五经堆里,各种大道理是学到不少,但是如何用到实处,却是一概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