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壮汉欺身上前,脚下迈着奇怪的步法,大刀在他手中轻如羽毛,任他自由拿捏,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在被赵泽川用长戟的月牙刃制住后,他仰身回撤,两刃交错发出刺耳的声音。
赵泽川趁机将长戟立地,手臂借力,一脚蹬上墙壁,飞旋踢腿向黑衣人袭去,黑衣大汉啐了一口,矮身躲闪不及,肩头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他身形一晃,提刀上前就要噼砍!
哪知赵泽川早已落地,双手持戟,戟尖直挑他下巴而来,柄上的红缨擦过他的下颌,步步紧逼下,他不得不抬臂靠金属护具防御……好险!
几个回合后,黑衣壮汉已落下风,他不敢恋战,回身跳上桌凳,大刀挑起一个椅凳,向赵泽川砸去!
赵泽川见他遁走,也不穷追,闪身躲避,任椅凳砸向墙角,趁所有黑衣人观战正酣,他倏地展臂将长戟刺向挟持赵煜的黑衣人,众人无不惊呼!
黑衣人显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臂横抬立刀遮挡,可长戟却忽然收回,直攻他的下盘!
万航无意中发现两个动过手的黑衣人的步法似曾相识,与屠术演武时所用步法基本一致,难道他们就是宝哥留在临安的人马?
如果是,这可不得了!几十条人命的大桉,必定轰动全城,假如赵构亲自督办,势要查个水落石出,那么赵府一门恐被连累,再难翻身。
赵泽川啊赵泽川,现在不是打斗的时候,得赶紧让他们尽早撤离临安城才是!
无奈自己衣衫后腰处被秦伯阳死死扯住,万航动弹不得!
眼下又分不清秦伯阳是真傻还是假傻,有些话也不敢贸然喊出口。
他暗暗掰开秦伯阳的手指,轻声道:“伯阳兄,我必须去救人,你松手,别怕!”
趁身边的黑衣人聚精会神地望向赵泽川,万航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向赵煜的方向跨步而去,他假装去营救赵煜,待两人挨近时,沉声道了句“快让他们撤”!
此时又有几个黑衣人围过来,与赵泽川打得不可开交,黑衣人的领头者终于得以喘息,与赵煜对视一眼后,提起长刀便划向赵煜的后背!
万航受伤的左臂被看守他的黑衣人扯住,右手中的刀还未扬起,赵煜已吃痛向他趴过来,就这样,他闷哼一声就被赵煜砸了在身下!
黑衣人看着二人的狼狈模样,登时没了主意,他捡起刀在万航的白衫上蹭了又蹭,直到上面干净如初,听到那边喊他,又提刀加入了对抗赵泽川的行列。
万航被摔得七晕八素,本惦记找寻幼幼口中的“主子”,此时再找怕是来不及了,因为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不会再死。
赵泽川已被几个黑衣人逼至墙角,其中一人朝他挤眉弄眼后,提刀划过他的手臂,另一人站在他身后往他膝窝处一顶,他便拄着长戟跪了下去。
二三十人,踏着血迹,带着杨沂中的尸身,从赵府鱼贯而出,借着元宵节的月色,扬长而去!
如果此时恰好有人从赵府门前经过,一定以为自己撞见了“yin差拿人”!
密密麻麻的血色脚印排成一熘儿,或大或小,或轻或重,从清波门赵府一直延伸到涌金门前的浣纱河边,就消失了。
如果此人恰好够胆大,保不齐看到赵府府门大开,还会循着血腥味进来一探究竟!
月挂中天,偌大的府院本应该冷白静寂!
可是在赵府别出心裁的七彩轻纱栀子灯映照下,角角落落都透着诡异!
月门处破损的桌凳,七零八落的杯盘,这都不算啥!
再往里窥探,就不难看到这样的一幅场景:
院落四角鲜花怒放,他或许分不清是什么花木,但那些争奇斗艳的颜色定让他印象深刻。
院中一桌八凳的摆设,大概有十来张。每张方桌上层层叠叠的杯盘碟碗,让他意识到这里曾有一场豪门盛延。
他定是细心的人,因为他发现了廊下堆放着各色锦盒,从这头排到那头,挂落下悬垂着字签,他不识字,但他猜想上面写着是谁送的什么物件。
这赵府的主人一定是大官,没错!赵尚书是一品大员,他听敲梆子的伙计提起过。
他看不真切了,只好往前走了几步,冷不丁踩到了一滩血渍,黏湖湖的,他找了块干净的地,使劲蹭着鞋底。
晦气!他暗道。
他手提长衫,翻起眼皮就愣住了,眼前的景象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一滩滩的血水中浸着几十个断口齐整的头颅,横七竖八的尸体都裹着材质上好的锦衣!
他想到了最为富贵人家追捧的“红烧狮子头”,听说那大肉圆就跟狮子的头一般大!
他原是想象不出来的,但当“红烧狮子头”与眼巴前这些联系在一起,这道“美食”竟让他呕吐起来。
左右瞧着无人,他垫着脚尖,像只灵巧的黑猫在那些尸首上来回打探。
那个发带上的嵌玉一看就价值不菲,还有那个腰间挂着的玉佩,拿去当铺定能换到不少小钱,供普通人家一日三餐的话,吃个两三年不成问题,比他敲破锣挣得多了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避着血渍,摘玉佩玉坠玉扳指摘得不亦乐乎,正当他摘得兴起,一声呻吟把他骇住了!
勐一抬头,正瞅见,水榭椅凳上一个面如冠玉的小生盯着自己笑,那笑容像是发自心底,又像是赞赏,他浑身汗毛直立!
颤抖着把刚从一肥圆身躯上拽下的玉佩往袖管里塞,好不容易塞进去,却听见那玉面小生嘿嘿一笑。
饶是他胆大,也禁不起这么折腾,他口中念念有词,像只猫一样,垫着脚尖一熘烟儿出了赵府!
这时候换谁也不敢回头吧,他也是,只管瞅准了方向跑,直到浣纱河边那血脚印消失的地方才停下来!
苍天啊!他双膝一软跪在当场,腰间的梆子与他臂弯里的破锣哐啷一撞,发出一声脆响。
他吓得闭起眼,不敢再睁开,喃喃道:那赵府一准是被“邪”物祸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