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宇的身体愈发完善,模糊的梦境也快走到了尽头。
就像是在温习久远的记忆,珞宇不再惊慌失措,也不会再痛哭流涕,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目送兄长走完最后一程。
珞宇不只一次怀疑,这个场景能够如此清晰地保存下来,抛开它是那个迷糊梦境的起因,或许它也代表了兄长的某种执念,意在提醒他去做些什么。
可惜一切都是说来简单。离乡多年,珞宇并非从未想过回去,只是自从一脚踏入修炼界,他就被接踵而来的事情推着往前走。
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下一步会走到哪里。更多时候,他看似可以选择,实际没的可选。
况且,经常在回顾过往时发现曾经的巧合不再像是巧合,意外也不再像是意外,珞宇其实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波逐流”。
逝者已逝,自当追忆,然而活着的人还活着,珞宇现在最为挂心的就是蓠长老所说十年之限。十年,他相信兄长可以等,父母也可以等。
想到这里,珞宇不由唏嘘,时间对于每一个人来讲都是残酷的。有些时候,神通广大的修士甚至熬不过凡人。
自从懂得了控制命轮,他就再未见到过从前精神不稳时常见的那片血色。梦境逐渐淡化消失,他在心中默念,“你放心,我会回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终于脱离了梦境,珞宇的意识回归身体。
随后,他就愣住了。
珞宇的期望委实很低。除了一身的伤,他还陷入昏迷,早就认定自己必然是被白衣人抓回去了。不过白衣人没有要了他的性命,他还是十分万幸的……
然而现在,以上的一切想法都可以作废了。
珞宇不可思议地发现,之前被规则之力碾压出来的各种伤势不仅痊愈,整个身体都像是被重新淬炼过一样,充满了力量和活性,而且封印中的灵力还在自行渗透出来,化作自身灵力沉积在气海之中,竟是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着修炼?
珞宇很快发现了原因,他的身体此时正处于屏息状态,完全依靠着灵力交换维持生命。原来他正泡在水里,身边荡漾着的奇异药力仍在缓缓渗入体内。
白衣人会这么好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彻底否定了,因为珞宇忽然感到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大腿上传来!
在他的神念反馈里,一头体型大得出奇的白鹭正站在他的身边,刚才那阵疼痛就是被它啄了一口!
珞宇果断选择继续装睡,因为这头白鹭太强了,竟是一头接近古极境的大妖!除此之外,神念反馈中附近虽有房屋药圃,但却没有任何人类的气息。
这里绝不是白衣人的地盘!难道是这头成了精的白鹭认为血肉模糊的自己不够好吃,所以先把他当成一道小菜收拾干净,然后再大快朵颐?
珞宇心中哀嚎,他该不会是刚出虎穴,又入鹭口吧?
连忙把灵力运到皮肤下面,珞宇准备先暗中观察,再寻出路。他可不想重复一遍和白衣人那样的火拼,因为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底牌再面对一头饥饿的大妖了!
这就是珞宇丝毫不知道沅和老者的存在时得出的结论……
他哪里知道,白鹭此时比他更加困惑。它怎么也不相信,它的一啄之下,珞宇居然只是擦破了皮,连血都没流一滴?实在是太丢脸了!
沅正在一旁希冀地看着它,白鹭绝不能让她失望!于是它又加了一成力,毫不留情地再次啄下!
叮!
水下竟然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
白鹭的长喙被高高弹起!
怎么可能?白鹭有些懵了,刚才那一啄还啄破了个皮呢,怎么加大力量反而更无用了?
白鹭早就被心痛折磨得快要发疯,哪有心情研究珞宇的皮为什么变硬了?它的眼球泛起一层细密的血丝,骤然发动,猛地啄了起来!
它还就偏偏不信这个邪了!
哆哆哆!
哗啦!嗷!
珞宇再也忍不住,惨叫着从水中坐了起来!
“灵犀!你怎么使那么大劲!你看把他给疼的!”
一句抱怨传来,声音清甜悦耳,可是珞宇却浑身一抖,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神念当中可完全没有活人啊!
眼前嘀嘀嗒嗒落下翠绿的水珠,但这并不妨碍珞宇看清池塘边上坐着的人一个身着粗布衣裙女孩仿若精灵,正在用激动的眼神看着他!
珞宇眉头一皱,是人是鬼的想法骤然转过脑海!
不不不,她是人。
在肉眼的帮助下,珞宇立刻澄清了女孩的本质。可即便如此,她仍是珞宇从未见过的存在。
珞宇知道有些高明的藏匿之法可以躲避神念探查,然而就在他肉眼看到她的瞬间,神念就奇迹般地恢复了作用,并且确认了她并没有丝毫灵力……
况且,看她那纯净的眼神,珞宇也不觉得她有掩饰什么的意思。
凡人吗?绝对不是!
就在珞宇奇怪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小女孩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女孩开口道:“别浪费了。”
白鹭闻言立刻跑到她的身边,轻轻一啄,就将一个反射着水晶光泽的物件吞入口中。
她竟是这白鹭的主人?
沅的身份在珞宇眼中又蒙上了另一层迷雾,是以他并未注意到白鹭长喙尖端滴落的血珠其实是他自己的。
就在同一时间,珞宇的神念又捕捉到了一个“自动飞来”的物品。那是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两道小菜,一碗汤,外加几个热腾腾的馍馍。
目光随之一转,珞宇便见一位鹤发童颜的高大老者端着这个托盘,朝他走来。
这人在神念中的异状竟和女孩一样?
珞宇忽然意识到,也许这确实不是什么功法秘术,而是某个鲜为人知的神秘种族!也许他们就是传说中“上天的宠儿”,天生就有如此特质!
老者的脸色有些冷,声音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的伤好了,该离开了。”
珞宇本想问问他们究竟是谁,至少也需对他们将自己从白衣人手下带走一事表示感谢。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没必要了,老者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
正要起身离去,珞宇忽感不妥!他刚才光顾着分析女孩和老者的怪状,却忘了自己躺在池底的时候其实一直未着片缕……
幸好池中飘满了翠绿的药沫,才不至于让他立刻钻进地缝里。珞宇忙不迭地伸手一抓,储物袋便从一堆破烂的染血衣物里面飞出,落入了他的手心。
血光一闪,一套玄色衣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就好像是害怕被人看穿一样,血光坚定地闪烁着,就连池水都被排开了半尺。
“原来如此。我说那些血气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