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初，十六王院。

皇城里沿着十六王院周围的街道上，守备的士兵开始多了起来，说是十步一人，五步一岗毫不为过。

今日便是除夕，整个长安城被威严高耸的宫墙隔开，宫城、皇城、外郭城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宫城内的冷清与外郭城的热闹，相比起来就是冰与火。夹在中间的皇城，正好应了一个成语，水深火热。

仔细分辨，负责十六王院安保的士兵，服饰各有不同。

身着晃眼明光铠，走起路来刷刷响的那波人来自左右骁卫，他们原本就是皇城的主要守备力量。

和骁卫的铠甲服饰颜色稍有不同，由明黄色代替了火红色的布料，属于东宫卫率，这些人算是这里的保安。

东宫会掺一脚，是因为太子顶着个十六王院学长的虚职。

偶尔一些三人一组，身着玄色飞鱼服，外束硬皮甲的，就是长安城大名鼎鼎的「神龙卫」，哪哪都有他们，包括那些看不见的暗处。「神龙卫」只听命于圣上。

此时，户部尚书裴伦正是下了值，和几个大老携步赶到，在学院门口和学监大人谈笑风生。

十六王院里，不光有王公子弟，朝廷大老家也有不少优秀后辈在此深造，他们的修养、修为、知识水平，都全面优越于焦躁的皇室宗亲的孩子，对比鲜明。

朝堂大老们来此的目的，一是为了遴选未来的栋梁之材，其次才是给自家儿郎压阵。当然了，也有些人目的不是那么单纯。

“裴尚书来得可是真早啊，莫不是早就知道了大比的结果？”一名须白老者面露笑色说着。

裴尚书不喜不惊，作答：“哪里哪里，当着卢老和狄公的面，您可不能乱讲。”

几位紫袍大老面面相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官场必备御魂技之一，凡是不想说话就“哈哈哈”，大老的心思你别猜。

如今宰相杨公年近古稀，传说他已经上表圣人告老还乡，待明年上元节时，这宰相之位便属于眼前的这位狄公了。

卢老乃太子太傅，一品大学士，同时身兼十六王院和国子监的学监。

一众大老在侍从接引下来到客室继续喝茶。客室位于一处十六王院中的高檐楼台，在此可遥看院中校场。也就是VIP室。

谈笑间，裴公忽然问起卢老：“听闻今年的大考很有看头，一轮时便发生了挺有意思的趣事，不知卢老可有听闻。”

“哦？消息如此之快，便传到了诸公耳里。说来老朽惭愧，本受圣恩卷顾，竟不想……”卢老品了口茶，早上关于李解御魂检测的事情，谣言四起，他可不愿亲口坐实。

皇家子弟的事，自然需要圣人定夺才算官方口径。

卢老的话却被另一人抢去，是一位心直口快的王爷。

“莫不是又是那个李解，听说御魂终于觉醒了，只不过并非王室所御之魂。”

身为宗亲，他无须顾虑，对事对人，他便口无遮拦。

“此子可惜了啊，不知等下他何时出场。”

裴尚书接着说到：“王爷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四皇子么，对此宫中可有交待？”

他略作试探。

“是有那么一点消息……”王爷等着各位大老的反应，“午间，太平来府上找小女约些诗词歌赋。她们在说话间，好像提过一两句。圣上的意思是四个字，顺其自然。”

“长公主所说可属实？”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听来的，也有可能是小女提及，作不得数，作不得数。”王爷打着哈哈湖弄过去。

哈哈哈……各位大老接着施放官场魂技。

有一种御魂叫做「官」，衮衮诸公必备。

此时，一个衣冠齐整的道袍少年来到卢老身边，抱手作揖，递上一封折子，说到：“老师，大考二项已经准备完毕，此为名录。”

卢老展开一看，几位大老也停下谈笑看来，眼睛可是盯着大学士手中的折子。

“老朽看看啊，第一场竟是那个李解。呵呵呵……那就开始吧。”

————

校场，铜锣声连敲出三响，檐鸟惊飞，万众瞩目。

十六王院，开元二年学年大考，第二项——御魂决斗，正式开始。

御魂决斗并不是胜负之战，只是为了通过实战考校诸位学子是否用功，展示的成分多过输赢。

往年御魂决斗的顺序，都是经过学子成绩排序配对，再经过抽签决定的。

今年不同往年，李解鬼使神差地被排到了第一场。对此，李解只有两个字，呵呵。

今年有了御魂，他便不能像往年那样操作了，往年比斗，他只需上来一顿嘴炮，从对方御魂的名字属性、攻强利弊、应对方法等等引经据典，轮完之后就潇洒认输走人。

反正大家都知道自己没有御魂，也不能怪他。

如此一来，李解在学院还有个“云决斗大宗师”的名号，和“皇家之耻”一样响亮。

这个“云”不是云朵的云，而是“不知所云”的“云”。

李解穿着一身锦色斗服，精心修剪的长发随风扬起，英姿勃勃，一派入世的风度翩翩公子模样，要不是一双丹眼剑眉透着锐利，也只能是四字评语，相貌平平。

“学兄，那人是谁啊，怎么没见过。”台下一位小学弟问道。

学长带着酸味回答：“没见过你也一定听过，那便是李解。”

“当今四皇子，李解？”

“没错，当今皇室之耻。”继续酸。

另一位成熟些的学子说到：“该不会今年又来说书的吧，去年那篇《论火焰鸟的由来及五种进化可能》可是被学监引为典范，送至司天监入档了的。”

有人回答：“这可难说，听说李解上午竟觉醒了御魂，他用不着再云决斗了。”

“觉醒了什么御魂，上午考完我就回去研究论文了。”

“我哪知道，我也回去赶论文了啊。看看吧，可能有我们需要的惊喜。”

听听，都听听，这才是学院应有的学术氛围，我李解功不可没。

李解听到了台下的窃窃私语，也看到了走上擂台的对手。

哟吼，特意挽起的发髻，纶巾替代了发簪，白嫩的小脸蛋上残留着尚未擦净的腮红粉黛，虽是身着一袭隆涨的学子袍，却难掩小蛮腰和大胸肌之间突兀的比例……

嘿嘿，还是一位学妹啊。

李解恭敬行礼，手掌朝上，带着一丝笑意：“学弟，在下李解有礼了，请赐教。”

他说我是学弟？他竟没有认出我来，登徒子，等死吧。这一场让你好受。

李解的对手不是别人，她的老父亲正在高台上遥望下方校场擂台上的二人，裴尚书微嗔地看了大学士一眼。

对方回敬他一个“老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诡异笑容。

然后台上再一次爆发了大规模官场魂技，哈哈哈……有人得意，有人羞愧，有人附和，有人不知所以。

“裴七安，请赐教！”学妹废话不说，直接放出了本命御魂「冰珀白虎」。

银色的魂荧光色顿时收束罩住学妹周身，一道虚影从她眉心跃出，待落地时候已经化作一头青睛白额的小脑斧。

“嗷呜~”

小脑斧呲牙戒备，按着爪子，似乎下一息就会扑向对面的家伙。它和它的主人一样，很是凶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