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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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的情绪日渐平稳,她在不停地收拾自己的包包。“园园,跟医生说一下,我要回家看看妈看看孩子……看看阳光看看空气……看看他……”她抬头仰着脸对着田园。田园的心猛地收紧,老天哪,但愿这不是最后的相见,但求她能活下来,为了妈,为了孩子,老天,你可怜可怜她吧,让她活下来!

医生准了假。

夏日,是一年中最充满生机的季节,一抹抹生命之绿悬挂在枝头。林楠尽情地吮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阳光的温暖。此时她才发觉,原来夏天是如此娇美,如此让人流连忘返。

林楠回到家,半月未见,母亲仍矍铄安静,见了女儿眉眼间有淡淡的笑意,“闺女,忙完了?”

“嗯!我还想跟同事出门旅游一趟,亮亮还得住你这。”

“你就放心吧,这回呀,你拽都拽不走了,亮亮和果果玩得可好了,张姐每天都给他俩做好吃的,说什么,噢,是特色美食。”母亲喜滋滋的。

两个小孩撒娇式的扑过来,“妈妈,我们都想你了。”亮亮喊着扑向林楠。

果果的小手拽着林楠的衣襟,“果果想。”林楠抱起果果重重地亲了亲。

大厅里的地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两个孩子的玩具,钢琴上的帘幔已被掀起,空气中流淌着低低的佛曲……此刻,林楠心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依恋。

“小楠,你别看这乱乎劲,我现在呀看他们乐呵我就乐呵,一点都不寂寞,一天天忙忙活活的,心反倒踏实了。”

看着眼前这个生自己的人和自己生的人,林楠的心里似海啸山洪般爆发。母亲年迈需要依靠,儿子尚小需要母爱,瞬间,一种强烈的愧疚战胜了自私。因为就在回来的路上,她还幻想着不做手术,拒绝残缺,至死保全一个完美女人的形象。

我要做手术,延长生命,才是对他们最厚重的爱。

“妈,我这次走的时间可能长一些,您受累了!”

“你就放心吧,该干嘛干嘛去,亮亮和姥姥最亲了!”

两个孩子又亲昵地扑在母亲身上。

“妈!”林楠也情不自禁地在老妈脸上深深地贴了一下,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怎么了?贴了一下脸儿就激动得哭了。”

“有妈真好!”林楠咽下眼泪敷衍着。

“儿子,在家听姥姥的话,跟果果好好玩,别惹张姨生气,啊,妈妈过些日子就回来。”

是的,过些日子就回来,祈盼能回来,和你们,我生命里最亲的人团聚!妈,儿子,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了,不要怪我,因为我没有放弃生还的希望。我已为了生,放弃了完美,我已和病魔做过抗衡。

临出门,林楠把一张六万元的卡强行塞给老妈,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家门,她强忍着泪水跑向对面的街心花园,田园在那里等她。她突然拥住田园,“园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有太多的事没做完!”

“小楠,不会的……不会的,手术做了就好了!”田园的泪水忍不住流下来。她早已从医生那里得知,病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她找不到一句可以安慰林楠的话,也找不到一句可以安慰的话,她紧紧拥着林楠,不停地说,“手术做了就好了……做了就好了……”

两个人紧紧依偎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满眼的翠绿覆盖大地,空气中流动着温馨的气息。林楠信手打开电话,已经有好多天没开电话了,她吃惊地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四十三个未接来电与一条短信,一个个号码翻将过去,居然有三十九个是诚然打来的,在短信中诚然问,小楠,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去了你家几次也不见人影,你快回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我想你了。

林楠呆呆地怔着,她的心如被人拿着尖刀反复绞割,疼得发不出声来也流不出泪水。爱人,我等不到你爱我了,来生吧,让我们好好地做一回夫妻!她深深地凝视自己用手机拍下的电脑上诚然的照片,紧紧贴在脸上,这是她心底最心动最爱的爱人,也是最让她痛的人,可她始终不后悔这一年多相思成灾的每一个日夜,那是她生命里最真实最动人的时光……

她毫不犹豫地给诚然发了一条信息:人生如梦幻泡影,如虚无缥缈的云,红尘世事,一切皆空,看破是智慧,放下是最好的诠释。

诚然的电话打了进来:“小楠,我已离婚,我一定要娶你,我想你了!”声音虽然急切,但依然亲和带有磁性,这就是林楠朝思暮想的声音,无数次梦里呼唤自己的声音,只是此时,听到后让人思念到绝望……她迅速摁了电话,手却在不停地抖着,往昔诚然的好一点一滴地在记忆里刀刻斧凿般划出印痕来,诚然的头像在她眼前没有边界地放大着,诚然立在自己面前,可自己却再也没有力气与他相拥,更没有机会相伴,她咬着嘴唇打通了诚然的电话:“诚然,我对你没有半分感情,我只是逗你玩呢!”

电话那头无声无息,少顷,她听到诚然的咆哮声,“林楠,你他妈不是人,我恨你……恨你……”听之让人毛骨悚然心痛难当。

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这一生他们无缘相守,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绝望。这一次,他们真的,从此不会有缘相见了……

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从此,不必夜夜流着泪从梦中醒来,从此,不用夜夜对着诚然的照片发呆……

诚然,我的爱人,来生吧,祈愿孟婆汤里留下回忆,奈何桥上我一定等你,我们好好地爱一场……林楠靠在田园怀里哭得几近昏厥。

诚然放下手机,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将头用力反复地磕着方向盘,“女人……善变的高级动物,还他妈的美其名曰,放下!林楠,你他妈的真不是人……不是人!”委屈愤怒的泪水洒落方向盘上……

就在几天前,诚然妻子带着岳母从韩国飞回国内。岳母此番特意来敲定他们夫妻出国一事。此时的岳母比前些年还要年轻,长长的卷发高盘在脑后,脸上的皮肤白亮饱满,从前的单眼皮也变成了双眼皮,看上去似中年少妇一般。

诚然局促地坐在她面前,多年未见,甚至有些尴尬。但他已预感到了事情发展的结果,也是两个人都能得到解脱的结果。

“诚然,这回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那边的事我和你姐都安排好了,你放心,用不了几年,你们俩的日子准会流油,到时候,再生一个韩国宝宝,那日子……”岳母的眼睛放光,俨然看到了小女儿财源滚滚的未来……

“妈,我不去,这里有我年迈的父母,而且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这里还有我热爱的事业,我哪儿都不去!”

“人挪活,树挪死,我知道你孝顺,可你想想,你们俩若是到韩国干几年,钱一把一把的,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你们那,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机会就错过了。”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可以错过,可以放弃,但不能错过孝顺父母。父母在,不远游。”

“啊,孝顺就是你守在他们身边眼盯盯瞅着?出去挣了大钱给他们,那才是孝顺,没钱你搁啥孝顺?”

“我们现在的生活也很好,旱涝保收衣食无忧的。”

“你呀,真是无药可救了,你名义上是一个大学老师,声名显赫的,你一个月挣几个钱?还不够给我女儿买一件高档衣服的,更甭提化妆品了,旅游了。就你这生活还叫好生活,充其量是凑合活着,难为我闺女跟你受了这么多年苦,呸!”

岳母撇着嘴,露出睥睨的神色。

“妈,他就是一死木头,假清高,他不去我去,离婚!”妻子毫不留情。

诚然早已预感到这一天迟早要来,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是该谈离婚的时候了,为了钱吵了这么些年,再好的爱情也早已淡化,变为稀松平常的亲情了。诚然终于卸下了那装满责任,面子,舆论的大包袱,他决定坦然地站在林楠面前,亲口告诉她,你才是我的爱人,前世的妻子,今生失而复得的爱人。他想象着林楠脸上飞起的红云,溢满幸福的神采……小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用饱受相思之苦……

这人世间,最难得的是相知,最苦的是等待。诚然没有想到自己认为最幸福的时刻竟变成了绝望的瞬间,他的心塞满了嗔恨:女人都他妈一个德行,要么爱慕虚荣,要么虚情假意,没一个好鸟。我诚然这辈子跟他妈女人绝缘……林楠,林楠!你他妈不是人,我们苦苦相思那么久,你却说玩玩,你玩啥不好,为啥玩我的感情?他颓废无奈地泪雨涕下。

他想,他们终究是错了过去,阳光哗啦啦地碎了满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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