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拉肚子一直没怎么好,整个人赖赖唧唧的,竟然在梦中喊着,“大大,大大回来。”
田园知道,在甜甜整个童年成长的岁月里,老李一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打了电话告知老李。电话那边的老李有些愠怒,“咋不早说呢,她那是想我了,才赖唧的。”
林军开着车乘着夜色来看甜甜,田母依然热情地迎上前去,嘘寒问暖。甜甜全然不顾林军带来的一大兜小食品,她依偎在林军的怀里如一只受伤的小猫,“爸爸,我要你陪我出去玩,我要你陪我看电视,我要你陪我玩玩具。”
“好好好,宝贝儿,等你好了,爸爸陪你,好吗?”
甜甜撅着嘴,嘴里哼哼唧唧的,闹人。
林军的电话响起,是林母打来的,告知林军果果病了。林军愧疚地看着甜甜,“爸爸要回家,明天爸爸再来,。”林军急匆匆地走出田园家。楼梯拐角处,林军遇见了匆匆上楼的老李,林军的眼里充满感动,“老李,谢谢你对甜甜和园园的一片心,以前,我一直恨你,恨你的存在,恨你的付出,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你才是一个真正理解爱的人,真正诠释爱的人,而我林军却一直在亵渎爱索取爱。想来这爱就如同一个花团锦簇的花园,温暖芳香,叫人心生幸福希望。而你才是真正有资格拥有这个花园的主人,只有你才有机缘看到花儿静静绽放的时光,只有你才有能力守住那一园温暖与芳香。老李,这个花园是你的。”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而他的眼里却缀满了泪水,他的心里沉淀出许许多多对过往生活的眷恋与生生不息的爱。
愣愣地看着林军走下楼,老李的心酸酸的,他的耳边又响起儿子的话:爸,我坚决不同意你们结婚,你要是真跟她结婚了,我就不上学了。老李的心头升起无奈的悲凉。
老李敲开了田家的门,田母脸色暗涩只一句淡淡的“来了?”转身走出家门。胡叔急忙让座倒水。甜甜猛扑过去,“大大,大大,我想你了。我还给你留了好吃的好玩的呢。”说着叽叽喳喳地从小书包里掏出彩虹糖和变形金刚。
老李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田园的眼睛盯着老李的头,“这么晚了还过来。”
“半夜我也得来看看,要不,我不放心。”
“现在头还疼吗?”
“没啥感觉,过些日子就又能开车了。”
“大刚还好吗?”
“还好,等再长大点就能好了!”老李似在安慰自己,又似在安慰田园。
“你……”
“我……”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种苦涩的牵绊。
田园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摸老李头上的伤疤,疤体红红的,硬硬的。田园的手不住地颤抖着,那惊心动魄的一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她的脑海……
“老李,如果命运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愿意守在我们身旁吗?”
“园园,这世上的许多事,不只是愿意的事,有许多事是基于心底的情感,它会让你情不自禁,奋不顾身,可偏偏让我惭愧的是至今我也不能给你一个家。”老李的眼波暗沉下来。
“老李,我会等,一直等,等你向我求婚,等你娶我回家。”
老李的手紧握着田园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真实而又温暖。田园的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园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结实着呢。再过些日子,我又能接送你们娘俩了。”
“大大,这回你会一直接送我们吗?”甜甜在老李的怀里腻歪着。
“会,只要你们娘俩需要,大大会接你们一辈子。”
人生短短数年,唯有真爱与梦想不能辜负。于平平淡淡的生活中,老李爱了田园那么多年,其间的思念之苦可想而知,田园从此再也不想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受伤,跌跌撞撞地坚强,她想把自己全部融化在老李的生命里,从此共朝夕共枕眠。
医院里,林军带着母亲,保姆,果果排着队等待挂号。这是全市最好的医院之一,尽管是夜间也人满为患。
果果趴在林母的怀里,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闹,如同一只乖巧的猫,她的脸蛋泛红,眼睛微闭。林母的嘴唇不时地贴近果果的额头测试体温,保姆张姐身上斜挎一个大包,她不时地递过水来,林母把水瓶凑到果果嘴唇,轻声呼唤着:“果果,喝点水,果果,喝点水,果果……”果果睁开微红的眼,勉强喝下几口水,然后又静静地趴在林母怀里。张姐从包里拿出一条小毛毯,轻轻搭在果果身上,轻轻叹息道:“就怨我,心太粗。果果前几天就有点低烧,我也没在意,以为孩子穿多了呢,昨晚又给洗了澡,谁想就发高烧了呢,哎呀,这可咋好哇,这半夜三更的,我表妹电话也打不通,她是这个医院的副院长,咱们拍个片,找个好大夫给瞧瞧,别烧出肺炎哪!”平时不苟言语的张姐愧疚满腹。
“她张姐,这也不能怨你,我也发现果果有点儿低烧,也没太在意,以为是淘热了,别闹心,兴许就是感冒啦,打两个吊瓶就好了,也别麻烦你表妹了,没啥大事,咱们果果福大命大,不会烧成肺炎的,你放心啊。”林母轻轻地拍了拍张姐的后背。
林母特别喜欢这个善解人意善良朴实有爱心的保姆,别看她外表粗枝大叶的,长头发随意辫成辫子扎在脑后,黑黄粗糙的脸,宽宽的眉毛乱七八糟地生长着,可她的心却是精致的善美的,她特能理解这一家人对果果的情感,总能在果果哭闹不止时绞尽脑汁让孩子回归平静快乐,对待亮亮也一视同仁,很多时候,还积极张罗着让亮亮在姥姥家住,她说两个孩子是个伴儿,更好经管,其实也是心疼林楠,更大程度上她是把这个家视为自己的家,把这一家人视为自己的亲人,她总是忘不了林军的话,大姐,你儿子家你也不愿意去,你就一个人,你老了,就哪儿也别去了,就一直在我家吧,我给你养老。每当想起这句话时,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感动。
医院急诊室,医生拉过果果的小胳膊准备抽血,果果被吓得哇哇大哭,她嘴里胡乱地喊着:“爸爸……妈妈……”医生麻利地给果果系上止血带,突然停住了手,他撸起果果的袖子,抬眼急切地问:“谁是家长?”
“我。”
“我们。”
“这孩子可能不是感冒,你们看,她胳膊上有两块紫癜,还有这几个小红点可能是别的毛病,先验血,好好查一查,千万别疏忽,这绝对不是小病。”
“大夫,救救孩子吧,这孩子太可怜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家,呜呜……”林母静若止水的心似被尖刀猛力扎了一下,血流如注,却再也找不到那把万能的止血钳。
“妈,先别慌,验完血再说。”林军心里忐忑着却平静地安慰母亲。
张姐一遍又一遍地按着她的手机,心里火急火燎的如猫抓,开机呀,表妹,开机呀,你姐有急事求你,开机!大霞。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果果在打退烧吊瓶,林母一直怀抱着果果,她甚至不敢松手,从前自己带两个孩子也从没象现在这样上心过,她总是觉得果果身上承载着多人的爱与未尽的责任,所以更加珍爱,而上天把这样一个天使交到她的手里,是让她传递爱延续爱。她的眼泪一直未干,心里不停地念诵观音名号。
东方破晓,张姐终于打通了表妹的电话,“大霞呀,救命啊,我在你的医院里呢,我打工那家的小孩发高烧,打吊瓶也没退烧,那个医生说……说……”张姐已泣不成声。
“别急,姐,我洗把脸就过去啊!”电话那头传来了表妹的声音,张姐的情绪有些舒缓。
专家诊室,副院长魏霞拿着果果的验血报告,放在专家面前,老专家拿着验血报告,沉吟片刻,面色凝重:“这是一种常见的白血病,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目前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骨髓移植!”
天哪,白血病!白血病!以前听着就闻风丧胆病居然落到自家人身上,林母坚持的神经终于彻底崩溃,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医生,救救孩子……院长,救救孩子……救救孩子吧,救救孩子吧,我们全家人都能给她移植骨髓。”
“阿姨,凡是血亲都有可能跟孩子的骨髓配型成功,好转的几率相当大,您千万别绝望,一定会好的。”个子高大面容酷酷的副院长魏霞扶了扶时尚超薄的近视眼镜,声音温暖地面对林母,“阿姨,您先冷静一下,目前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化验孩子血亲的骨髓,如果其中哪一个跟她的骨髓配型成功,那咱们就赶紧作骨髓移植手术,阿姨,让家里人准备一下吧。”
果果住进了医院最高档的病房,林楠陪母亲回家取果果的衣服。母亲颤抖着手从衣柜上方拿下父亲的遗像,供在桌前,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面颊,“老林,我对不起你呀,没照顾好果果,她身上的紫癜我早就看到过,我还以为是她淘气磕哪了。白血病……白血病……你说她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呢,老林,你在天有灵,救救果果吧……”林母泣不成声。
“爸,您放心,我和哥会全力救治果果的,我们都做了骨髓检测,不管我们中谁和果果配型成功,我们都义无反顾。”林楠喃喃着。
母亲的哭声渐渐停止,她呆呆地坐在遗像前,眼里充满了哀伤惶恐,空气静静地流动着,阴阳两隔,面对着生前与自己很少说话的老伴她心里积郁已久的话终于溃堤而出:“老林!你太自私了!你和严畅在天上快活,把一个活生生的责任推给了我,你让我怎么承受?怎么承受啊……”母亲的声音异常悲怆凄苦,听之,让人痛心彻骨撕心裂肺。
人生有时真是有太多无奈与难以割舍,有些无奈,行将生命结束也圆满不了。有些难以割舍,宁可牺牲生命也要保全,这绵绵无休的纠缠,这千丝万缕的牵绊,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爱。
骨髓配型的检验报告终于出来了,林军的骨髓和果果的骨髓配型成功。
手术前,副院长魏霞手持花篮来到果果病房,她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果果是个特殊而又幸运的孩子,你们一家人是最善良的一家人,好运一定会伴随你们的。”说完,她把花篮故意交到林军手里,脸颊微微泛红,手指轻轻地推了一下镜架,“我表姐把你们的情况全部告诉我了,我很感动。”
“谢谢院长,这么忙还特意过来。”林军说着把花篮放在桌子上,“果果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是她的亲人,她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和卸不掉的爱。换作是谁,也都会这么做。”
“好吧,骨髓移植后见!”魏霞礼貌地把手伸过来,林军虔诚地握了握,心中充满了异样的温暖。
骨髓移植成功,果果的生命终于在爱的呵护下,鲜活茁壮起来,她的小嘴咧着,小手在钢琴上舞动着。林母陪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个棉质手帕,不时擦去果果流出的涎水。钢琴声突然停止,果果扑进林母的怀里耍赖,她用小手点着林母的眼睛,真切地说出一句:“妈妈的眼睛,果果爱。”林母的泪水如倾闸的洪水,她把果果紧紧地抱在怀里,老林,你听见了吗?果果认我了……果果的心和我的心连在一起了……
这社会不管以怎样日新月异的速度向前发展,也不管发展到了任何一个巅峰时代,爱都是人间亘古不变的旋律,爱也是人类最美的主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