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艳这些日子下班后一直往田园家跑,还忧心忡忡的,晚饭后,在何康的再三追问下,艳艳哭诉了田园的近况。何康惊愕得张大嘴巴,半天也合不拢,“什……什么……性……性病?千万别往跟前凑乎了,传……传染上了,就完了!太……太恐怖了!”
艳艳怔在那里,继而上前用力推搡着何康并怒骂道:“何康,怪不得你没有真心朋友,因为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啥朋友不朋友的!艳艳,我可警告你,千万别往前凑合了,咱可没钱治病啊!”何康显然有些惊惶失措。
“何康,归根结底你是爱你的钱,而不是我!”
“不是!”
“你若爱我,就应该体谅我此时此刻的感受!园园是我最好的朋友,病在她身上,疼在我心上,这种感受你能感受得到吗?她得的是性病,就是得艾滋病,我也不会离开她袖手旁观!园园她现在不能和林楠诉说,不能和她妈妈诉说,她只剩下我!只剩下我!”艳艳激动得用拳头锤击着桌子。
“艳艳,你别以为你是救世主,救这个救那个的。田园家有大把的钱,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显着你啦?小心救火不成反被火烧死!”
“可有些事,不是钱能解决的!你能懂吗?何康,你太自私啦!我真后悔,怎么能和你这样一个小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哼!我是小人?我是小人能辛辛苦苦赚钱养家糊口?我是小人能对你百般迁就万般疼惜?我是小人?我他妈是小人!我只是让你学会明哲保身,人语不懂的玩意!滚!”何康咆哮着。
艳艳绰起拎包,疯狂地跑出了家门。秋日的冷风肆虐着,天空又飘洒下小雨,冷冷落落凄凄然然,似乎在讲述一个只有开头却不知结尾的爱情故事……艳艳站在小旅店的玻璃窗前,思绪万千,她给何康发去了一条信息:我们之间没有一纸婚约,曾有过真炽的感情,可今天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不会再理你这个小人!
而后她伏在床上辗转反侧,梦里的背景依然是何康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几天后一个明媚的下午,老李来到林军的办公室,他向熟悉的女秘书微笑颔首,快步走向林军的办公室。在门外,他意外地听到了林军的谩骂声:“哥们,你可把我坑苦了,上次咱们去洗浴中心,你非得找按摩小姐,结果我他妈得病了,我恨不得把那玩意割下来,剁碎。哥们,你说我将来怎么跟田园交待?我可提醒你,以后这不知根底的女人千万他妈不能碰!”
老李的脑袋嗡的一声似有动力机车驶过,这跟之前他的揣测一模一样,瞬间,他怒不可遏,他推开房门迅速反锁上。老李用手指点着林军,嘴唇抖动着,“林军,你他妈真不是人!你自己犯下的罪还要别人替你承受,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白瞎你披着一张人皮,穿着名牌,却把天良丧尽!”
“老李,你纯精神病,这是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你他妈管不着!”林军双手叉着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人渣,我这次不但要管,还要当众撕掉你的皮!你他妈太不叫人了,表面上穿得溜光水滑的,人模狗样的,竟干缺德事,人渣!”
“男人在外打拼犯点小错,算个屁!你他妈少管我们夫妻的事!”
“林军,你太欺负人了,你知道田园她要孤单地承受多大的痛苦?你别忘了,人做事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林军,你记着,你种的恶因,一定有恶报!”
“老李,看在你在我家多年的份上,我忍你。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林军的手指向门口,语气阴狠。
“林军,你别装出一副忍天下所不能忍的忍者形象,我今天算是认识你啦,你够伟大,够仁慈!够畜生!”老李的情绪激动怒发冲冠,此刻,他的脑海里全是田园苦不堪言哀声悲泣的模样。他发狠地揪住林军的衣服又打又踢,林军蹲在地上抱着头哀声道:“别打了,胳膊断了!”果然,只见林军的右胳膊鼓起了个大包。老李顿时傻了眼,立在一旁不知所措。门外是女秘书急促的敲门声,“总经理,需要报警吗?”林军对着门口,“赵秘书,封锁消息,这是我和老李之间的一点小事。”然后他看向老李,“李胜利,开门,带我去医院。”
林军很无奈地住进了医院,他的右胳膊上打着石膏板,缠着厚厚的绷带,他面带痛苦地坐在病床边,双脚泡在热水盆里。田园蹲在地上为其轻轻地揉搓着脚,她抬起头满眼疼惜,“你看看你,在工地上也不注意点,怎么能突然滑倒呢?这是摔到胳膊骨折了,这要是摔到头部麻烦可就大了。”
“别磨叽了行不行?在工地上受伤是常事,哪那么大惊小怪的!”林军显然极度不耐烦。
田园默默地擦拭着林军的脚,默默地倾倒洗脚水。
林军的内心深处忽然生出一丝怜悯,他的声音忽而正常,“园园,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田园的心仿佛坠入蜂蜜罐里,甚至甜蜜得有些晕头转向。她温暖而又愧疚地看着林军,耳边又回响起主治大夫的话:以你现在的状况看,治愈的效果非常好,虽然这个病反复的几率相当大,但因你是早期治疗,所以会痊愈。有一点你一定要注意,半年后是安全期,半年内不得同房,否则会传染你老公。
她继续看着林军,心底又泛起爱的涟漪……她想,如果爱就不要欺瞒对方,于是她惴惴不安地向林军倾吐着:“老公,有一件事我要向你坦白,前些日子,我病了。”
“病了就治吧,你手里也不是没有钱。”林军敷衍着。
“老公,你也不问问是啥病?”田园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只要不是癌症,艾滋病,有钱就有救。”林军大话聊天。
“我得了……得了……性……性病……却不知道是怎么得的,不过现在痊愈了,在中日医院治好的。我不敢瞒你,也不想瞒你,因为我们是夫妻,是一个人。”田园战战兢兢而又释然地瞄向林军。
林军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式淡淡道:“你既然跟我坦白了,我原谅你了。”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足以让田园感恩戴德。可是感动之余却委屈万状,这句简短的话,似乎昭示自己曾真的犯过那种荒唐不齿的错误。她多想听到林军说,我相信你。她的嘴唇啜嘘着:“你还是不相信我。”
“别磨叽了,行不行?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整天和那个不三不四的杨玲混在一起,谁知道咋回事?”
“老公,你侮辱我行,你怎么能侮辱杨玲?”
“我侮辱你?病长在你身上,又没长在我身上,怎么叫做侮辱你?”
“你!”田园委屈得涕然泪下。她默默地拿起湿毛巾为林军擦拭着右手。
“田园,你烦不烦?我又没死,我都告诉你我原谅你了,你还要我怎样?难道你还要我给你磕两个?”
田园似乎完全屛住了呼吸,她怔怔地看着林军的背影,一时语塞。她突然觉得自己深爱的男人此时此刻之于自己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不可理喻。而她却依然深爱着……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着,街路上萧瑟旷寂。老李一个人坐在小酒馆里喝着闷酒,他的脑海里反复响着林军的话,老李,这么多年来,我早已把你当作亲人,可你却打折了我的胳膊,念在你在我家多年的份上,我不怪你,但你要是把我的事说出去,让我颜面扫地,我会恨你一辈子!记着,是一辈子!是的,这个家无论发生任何事,那都是人林家内部的事,跟自己这个外人毫无干系。可是一遇到事,他还是把自己当作是林家一分子,他始终忘不了林家人对自己的恩,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还有谁会对滴水之恩看得那么重?老李依然,他对林家的情感依然。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他的眼前不停地幻化出老董事长慈祥的面容,甜甜偎依在自己怀里亲昵的动作,可是一想到林军,他的心就会咯噔咯噔地乱跳,他不知道未来在这个被金钱覆盖的家,又将发生什么不可告人而他又无力改变的故事,他的心瑟缩着,瑟缩着……他下决心离开林家。
老李摇摇晃晃地走出小酒馆,他想最后再看一眼天天相伴的别墅,天空的雨仍然飘落着,冰冰冷冷的,让人心生寒凉。他打着伞从小路走近田园居住的别墅,远远的,他就看见田园立在雨中,向他每天开车回来的方向张望着……他静静地走近田园,从后面为她撑起了雨伞。田园突然闻到这股浓重的酒味,她惊呆了,继而解释,“哥,你刚刚送车回来,我觉得你脸色不对,我正要出去找你。”
此时老李忽然明白,这锦绣无常的世间并非所有的感情都要扯上男女间的情爱,他们是亲人,相依相伴的亲人。沉默片刻思虑过后,老李终于开了腔:“园园,哥在这个家干的活不多,拿的钱却不少,哥心里过意不去,哥打算辞职。”
“辞职?哥,你怎么舍得?舍得我公公婆婆,还有甜甜。哥,别走!留下来吧!真的,我们全家人需要你,我们林家人离不开你!”田园情不自禁地抓住老李的手,“哥,如果你离开这个家,公公婆婆会舍手的,甜甜会生病的,哥……”
“好,我再想想……再想想……”老李的心有些酸酸的。
一周后,林军出院,老李来到林军的办公室,正式提出辞职。
“林军,那天我打你,是我不对,可你做的事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你恨我也好,不恨我也好,我决定辞职。”
“李哥,你打我没错,我没恨你,我自己都想打我自己,可你想想,身在江湖有时身不由己,你想成就大事,你就得与这个世界同流合污,否则将寸步难行。不过,哥,你放心,我绝不贰过,你留下吧,这些年我们已是亲人了。”
“林军,让我说你啥好呢?说你好,你也好不到哪去,说你坏,你也不是十恶不赦,但请你不要一次次败给欲望,让爱你的人受苦。”
“哥,你放心,我林军一定痛改前非。”
老李静静地走出林军的办公室,似乎肩膀上担着个喜悦的负重……
艳艳这几天一直在加班,已是晚上八点多钟,深秋的风飒飒地吹着有刺骨的感觉,此刻,天已完全黑下来。艳艳下了公交车,快步走向胡同深处的旅店,却总觉得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回头看时,一直没发现人影,她的心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却怎么也触碰不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她快速地奔跑进旅店,反锁房门,喘息着……
一连几天晚上下班,艳艳都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天阴沉沉的有黑云压顶的感觉,马路上的街灯开始亮了起来。艳艳奔跑着横穿过那条宽阔的马路,只听身后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一个人连同他手中的饺子一并飞上了天。饺子!饺子!艳艳的第一感觉就是那个人一定是何康,她近身一看顿时花容失色,只见何康静静地躺倒在马路上,脸上被擦破了一大块皮,流出了血,而他身旁是散落一地的饺子,手里是空空的打包盒。艳艳顷刻泪奔,她俯下身抱起何康的头,哭喊着;“何康!何康!你千万别扔下我!我只是跟你赌气,并没想离开你呀!何康,你起来,起来!给我包饺子!呜呜……”
面包车里下来两个人,叽里咕噜地说着。
“还看什么?去医院抢救!”艳艳歇斯底里地嘶喊着。车上,她依然怀抱着何康的头,旁若无人地嚎哭着,“何康,我欠你的太多了,还没来得及还你呢,求求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再也不离开你啦……”
医院急诊室,何康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医生已给他的脸部创面进行过消炎包扎。“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呀?”艳艳惊魂未定。
“从片子看,伤者无大碍,只是暂时惊吓过度短暂昏迷,可能过一会儿就能醒,你们就放心吧。”医生友爱地拍了拍艳艳的肩,以示宽慰。
二十多分钟后,何康慢慢苏醒过来,他声音弱弱的,“艳艳,跟我回家吧!要不,我包的饺子都没人吃了。”
“嗯!回家!我跟你回家。”泪水在艳艳的脸上泛滥着。
“艳艳,你别跟我生气了,你不放弃友情,我也不会放弃爱情,这回咱俩扯平了,你原谅我吧!”何康的眼里尽是祈求。
“好,咱们回家!”
艳艳搀着摇摇晃晃的何康坐上了面包车。当他们走进家门的那一刻,何康突然用力抱住艳艳:“媳妇儿,我刚才是装昏迷,我想看看你还在不在意我?哎呀,完了!我又说漏嘴了,你处分我吧。”
艳艳的泪水无拘无束地飘洒下来,这个世上果然没有完人,何康极度自私,却从不虚伪和浮夸,从不妄语巧言,是个真诚的人。此刻,他战战兢兢规规矩矩地立在门旁,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孩,等待家长的训斥。艳艳禁不住破涕为笑了……
“媳妇儿,明天,明天去民政局,把同居合法化。”
“我可不想在你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那你要吊死在哪呢?”何康用力把艳艳按倒在床上。
原来疏忽间,他们已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已是老夫老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