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结束的一周后……
八月上旬,华国南方最热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毒辣无比,站在日头底下,只感到耳晕目眩,皮肤都快被晒脱了一层。
站在碧水河桥上望去,河面水波嶙峋,渔船、货船川流不息。河岸上,戴着草帽的村民来来往往,有的拉着三轮车,有的挑着箩筐,有的在岸边摆摊。
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半,可悠闲的时光却还没有离去。那忙碌人群中,夹杂不少年轻的身影。他们三三两两,或是嬉笑打闹、大呼小叫,或是蹲在岸边,望着往来的船只发呆。
就在黄沙村的村民集中在岸边活动,或是躲在家里避暑午睡的时候,一辆人力三轮车穿过人丁稀少的集市,停在了祠堂边上。
车上装着五个黑色的大陶罐,大约半人高,一人合抱。这种陶罐在农村很常见,主要是用来腌萝卜腌酸菜,或是存放腊鱼腊肉的。
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下了车,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趁着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将车推进祠堂旁边的小巷。在角落里,他将五个陶罐卸下来,用破旧的布盖好,再撒上一些泥土,伪装成长年无主的堆放物。
做好这些后,男子嘴角勾起一个阴险弧度,然后推着三轮车出了小巷,不紧不慢地朝村外走去。
八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乌云密布,阴风四起,大雨滂沱。
“哗啦啦……”
屋檐下,挂起一道道水帘。雨水四处流淌,冲刷着整个世界。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天黑。夜空中不时划过一两道闪电,轰鸣的雷声远远传去。
“这天杀的雨,还让不让人活了,俺还没买菜呢。”
黄沙村的一个土房子里,一名粗壮的村妇正抱怨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朝门外望去,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水花四溅。院子里黑漆漆的,借着屋内的灯光,看不了多远。
丈夫和儿子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在哪躲雨。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在门后拿了把大伞,撑开,出了屋子,朝侧面的厨房走去。她心里盘算着,篮子里还有几个鸡蛋,早上又割了些葱,坛子里还有酸菜,冰箱里还剩半块昨天买的肉。凑合一顿,还是可以的。
“嘎吱……”
忽然之间,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以为丈夫和儿子回来了。转头看去,院子的大门紧闭着,没有人回来。正当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发现厨房的门开了。
可能是风吹的……
她这样想着,进了厨房,收起雨伞,放在边上。这里是自己的村子,而她又不是黄花闺女,家里也没几个钱,从来不用担心招人窥觊。
她刚转过身,正想伸手开灯,身后忽然闪过一道霹雳。
“轰!”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她似乎看见了一道黑影,顿时一惊,喝道:“谁!”同时一手拿起雨伞,一手打开了电灯的开关。
昏暗的灯光逐渐亮起,灶台、冰箱、橱柜,厨房内空无一物。
她呆了呆,那如同大饼般,长满了横肉的脸上带着些许愕然。或许是觉得自己眼花了,她缓缓放下雨伞,然后卷起袖子,淘米做饭。
“谁!”
忽然之间,她感到脑后生风,猛地一回头。入眼之处,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外面传来稀里哗啦的雨声,雨水正从门外溅进来,汇聚成一条小小的水流。
她皱了皱眉头,拿起砧板板上的菜刀,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朝门口挪去。
院子里漆黑一片,光线透过珠帘般的雨滴,散落在几米外。她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终于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骂自己的丈夫,“死鬼,还不快回来,现在都几点了。”
她骂骂咧咧地,回到灶台,继续淘米煮饭。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连切个葱花,都回了好几次头。最后,她有些疑神疑鬼地,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关上门后,她安心了不少,从橱柜里取出三个鸡蛋,一个大碗,将蛋打进碗里,正准备搅拌,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嘎吱……”
她吓得手一抖,筷子“啪嗒”的一声,掉在地上。
“谁!”
她惊叫着转过身,只见那原本已经关闭的木门,此刻正敞开着,蒙蒙的雨雾飘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双手抓着围裙,死死地盯着门口。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没有丝毫动静,于是她鼓起勇气,朝前走了两步,却忽然记起,没有拿防身的东西。
她慌忙后退,想去拿砧板上的菜刀,可手放了好几处地方,都没摸到刀柄。低头看去,原本在那个位置上的菜刀,不见了!
“啊!”她吓得脸色煞白,失声尖叫。
“啪啪啪……”
就在这时,窗户上传来了拍击声。
“谁!”胖村妇再次惊叫起来。这扇窗户是对着院子的,也就是说,外面有人!
“死鬼,是不是你在吓我,信不信老娘一刀劈了你!”胖村妇拿起灶台上的擀面杖,失控地大叫道。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没有人回答她。
她缓缓靠近窗户,朝外望去。黑暗之中,一道闪电骤然划过。刹那间,一张苍白浮肿、爬满蛆虫的脸出现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只相隔着一层玻璃。
“哇!”胖村妇吓得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擀面杖脱手而出,朝门口滚去。
眼看就要失去唯一的倚仗,她本能地扑过去,抓住擀面杖,颤抖着手,死命地抓着,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她刚抬起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衣衫褴褛、头骨外露、眼眶深陷,舌头吐在外面,伸长着满是脓疮的双手,斜靠着墙壁,朝她一步步地挪来。
“啊!”
霎时间,凄厉的惨叫声透过层层雨幕,远远传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黄沙村接连发生怪事。两名村妇横死在家中,尸体瞪大着眼睛,极其惊恐,似乎是被活生生吓死的。一名侥幸逃脱,躲在祠堂里不敢出来。
之后又过了两天,第七天的时候,张鹏接到了“黄沙鲁智深”李大壮的电话。
“鹏哥,这边出事了,快过来帮帮忙。”那边传来李大壮着急的声音。
“这……”张鹏迟疑了一下,说道,“壮哥,到底是什么事,你先给我说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我能力有限,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你……”那边似乎被噎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事就是你惹出来的,你必须帮忙。”
“我惹什么事了?”张鹏奇怪道,然后又说道,“大壮,我们熟归熟,但你可别乱扣帽子。我张鹏遵纪守法,从不惹事。”
“就上次,你让我找人教训那个海龟的,还记得不?”那边没好气地说道。
“你又没揍死揍残。再说了,揍人的是你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张鹏痞气上来了,推得一干二净。其实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现在两姐妹不在身边,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都死两个人了!”那边气急败坏地叫道。
“报警啊。”张鹏继续耍太极。
“报警有用还找你做什么?死的人,就是上次帮你去骂人的婶子!”那边气得七窍生烟,听筒里传来“咯咯咯”的声音,不知道是磨牙,还是快要捏爆手机了。
“这样啊,那你说说……”张鹏推脱不过,只好放缓声音,问道。
接着,李大壮就把这些天发生的怪事,原原本本地和他说了。
“你是说,有鬼……不……有灵异事件?”张鹏问道。
“只能这样解释了,那两个婶子都是惊吓过度,心肌梗塞死的。警察根本查不出什么来,就说是正常死亡。”那边说道。
“行,那你等等,我马上就过去。”“我在李氏祠堂等你,快来。”
挂断通讯后,张鹏就和老黄皮赶了过去。李春生下午要帮家里进货,晚点才能过去。
半小时后,张鹏在黄沙村的李氏祠堂见到了李大壮,还有那名帮他骂过江涛的胖婶子。
“我托市里的熟人查了一下,那个叫江涛的海龟,是开房地产公司的,据说养了好几个风水先生……”李大壮说道。
“肯定是他,让那些风水先生,使邪术害我们。”胖婶子惊魂未定地说道,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鹏子,你可得帮忙啊,上次全都是为了你……快……快让你老婆来,给婶子们报仇……”
“婶子,别着急,有我在呢。”张鹏安慰道。只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不相信。他现在只想开溜,若不是抹不开面子,他真的不想参合。
“现在怎么办?”李大壮问道。
“你派人到处找找,看看最近有什么陌生人来过,或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张鹏说道。
“陌生人……这里到处都是陌生人,怎么查啊?”李大壮为难地说道。作为南州市的城中村,这里居住着大量的外来人口,根本无从查起。
“异常的地方呢?”张鹏问道。
“怎么个异常法?”李大壮反问道。
“这个……”张鹏看了眼老黄皮,后者立即接过话头,解释道,“就是一些不同寻常的、奇怪的,或是原本没有的东西。那些邪修就算要害人,也得有些什么法器、祭坛,或是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总之,就是作为媒介的器物。”
“行,我让人四处问问。”说完,李大壮就拿起手机,联系村里的治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