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血蔘的事情几乎成了头等大事，几个人每天讨论的问题都围绕着这个龙血蔘，就算是谈到了别的事情，说一会儿，就又会拐到龙血蔘上面来。

当然，阮籍也不止一次地建议直接抓来一个了事，可是需要对方情愿这一条就万万通不过了。

“反正是要他的血，又不是要他做什么，管他情愿不情愿，割开取血就行了！”阮籍从这边走到那边，走那边走到这边，每一刻能安安稳稳坐下的。

“阮籍，你且坐下来。”山涛扶着额头，皱着眉道：“你都走了这么一个上午了，你不晕，我头都要晕了。”

“我怎么能坐的下来！”阮籍不仅没停下来，脚步反倒是更加快了些，“光听那过程就够心烦的！就算找到了合适的人，还需要一个月来浇那什么人参，而且三年以上的人参，找不找得到也是问题！就她那身子骨，还能撑持过一个月么？”阮籍情急了，也不管雯夏就在屋内，能听到他的声音，张口就将心中的担忧照实说了出来。

阮籍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抓住了衣领，“谁说她过不了一个月！”嵇康低声怒喝着，拽着阮籍的衣领将他往旁边席子上一扔，“你好好坐着！”

嵇康的功夫虽然略微比阮籍高些，但也高不出多少，若是两人认真起来比拼，谁赢谁输都不一定。只是阮籍这次没了防备，又自知说错了话不加抵抗，所以才被嵇康一下子抓住推到。

阮籍自知说错了话，倒也并不反驳，乖乖爬起来坐在席子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小康，你的力气可真大。”

嵇康全当没听到，他说：“我们就算是这样商量，也没个结果，不如去找那些合适的人来，看看谁愿意做这件事。”

没人搭腔，众人当然知道嵇康的提议实行起来有多大难度，找那些皇族中人去让他们帮这个忙？那些曹姓的子弟们，被司马父子这么好几年折腾下来，早已经吓得什么都不敢做，只敢乖乖呆在自己应该呆着的地方，生怕祸从天降，要他们做这样的事情，简直比登天还难。

司马炎几乎已经将所有曹姓贵族子弟都聚拢到了洛阳附近，说的好听是要照顾他们的生活，其实就是为了就近监视他们，让他们无法再做任何事情。

嵇康将自己宽大的袖子一点一点折起来，别在腰间，这样宽大的衣服就不会妨碍到手的活动，“不管希望有多渺茫，总得去试一试。”

“好。”山涛也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帮你。”

“不用。”嵇康挡住了山涛，道：“这件事我一个人做就可以，若是人多了，恐大将军以为我们心存不轨，必有防范。”

这一点山涛在一开始就想到的，明目张胆联络大部分曹姓子孙，这样的事情会有什么后果，在官场打拼滚爬了多年的山涛怎么会想不到？而且嵇康的身份此刻是最敏感不过，司马炎司马昭已经对他满是戒备，若是他再出面做这样的事情，不是找着麻烦往身上揽么？所以才想要代替他去做这件事。

“巨源兄，药草学我不懂，找寻那人参的事情，尚且需要你帮忙。而且我平日与他们也有些往来，这件事我去即可。”

“我也可以帮忙。”阮籍插嘴道：“小康，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一个个找的过来？不如这样，城北的归你，城南的归我，如何？”

“来得及，我一人去即可。”嵇康淡淡地将阮籍顶了回去，“若是你去，怕是先将事情搞砸了。”

阮籍一下子泄了气，不满的道：“我又不是总坏事！”

***

有了江渚客的药，雯夏一天里沉睡的时间更长了，有时候醒来的时间还不够吃饭用，就又昏昏沉沉睡着了。不过虽然她睡着的时间愈来愈长，雯夏也感觉出似乎这两日人少了些，不仅江渚客留下了药就不知去向，连宣白也不见了，而且从前总是能看到的嵇康，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难道是知道她好不了，必死之人，便也对她渐渐没了耐心么？雯夏迷迷糊地想着。

再醒过来的时候，雯夏发现自己的榻边正趴着个少年。“阮咸？”雯夏从那张稚气犹存的脸上认出了他，“你来做什么？”

“雯夏，你会好么？”阮咸抱着他的琵琶，一脸担忧的模样。那张粉嫩粉嫩水灵水林的脸上透出他的关怀，两只黑黑的大大的眼睛看着雯夏，又是期盼又是担忧。

雯夏被阮咸这个问题问住了，她愣了一下，方才笑道：“也许能好起来呢！”

阮咸眼睛一亮，道：“雯夏，我新谱了一首曲子，弹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雯夏点点头。

雯夏看女子弹琵琶看的是多了，在她的观念里，总以为弹琵琶的就是风尘女子，抱着琵琶一副风情万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没想到一个男子居然也可以弹琵琶，而且可以谈的这样动听。

琵琶的声音不同于古琴，古琴太过深邃高远，琵琶却要亲近地多，也柔和地多。就像是三月的雨一般，柔柔的，轻轻地落在心头，留下一片涟漪。

阮咸弹奏着曲子，开始吟唱配曲的词。

有美一人兮， 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又是凤求凰。

雯夏一愣，问道：“阮咸，你谈的是什么曲子？”

阮咸拨了一下琴弦，停下来，道：“这是叔父教给我的曲子，我做了些改动，前日才练好。”

“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么？”

“知道，凤求凰。”

“那为什么弹给我听？”

“其实是叔父想弹的，只是他总说自己谈的比不上一个人，后来就不肯再练了。后来我也看到，叔父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对着琴发呆，有时候偶尔拨弄，也总是这个调子。”

雯夏又瞌睡了，她来不及想阮咸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似乎还是那个少年正自抱着琵琶，拨弄着。

嵇康奔波数日，失望而归。外出找寻人参的江渚客和山涛同样也无功而返，几人面面相觑，虽然走的时候就知道此行成功的几率极低，但是真正遇上了失败的结局，还是觉得失望。

难道真的就没救了么？

江渚客不动声色，依旧在为雯夏尽力保存她最后的一点体力，现在的雯夏昏睡的时间更长了，有时候连着两天都不睁开眼睛，食物递到她嘴边，她就张开嘴吃两口。按照江渚客的说法，就是要用这种状态，好让雯夏不再损失多余的一丝一毫的体力。

从江渚客来到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天，似乎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可是这时，失踪了四十多天的宣白却突然出现，而宣白带回来的，是让所有人都期盼许久却遍寻不到的龙血蔘！

江渚客仔细辨别过，那的的确确是用龙血浇灌了一个月的人参，时间方法，无一不差。众人顿时明白，宣白这平白无故消失的四十天是去种这龙血蔘了。

“宣白，你从哪儿找到这人的？是谁？”山涛问道。

宣白却不肯说，只催促着赶紧给雯夏服药，至于这龙血蔘是从哪儿来的，他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既然最重要的药材找到了，其他的再珍贵，比起这龙血蔘也是灵芝和小草的区别。众人当即将药材一一备齐，江渚客也不再延误，配置成药，就喂雯夏吃了下去。

这东西并不是吃一次就可以见奇效的，江渚客言道需要连服一个月，方才能彻底治愈雯夏。

不过龙血蔘的功效当是非同小可，服用的第一天，雯夏本就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就变得红润了些，甚至手指也能微微地弯曲，只是人还有醒过来。

“她的体力未曾恢复，等到恢复了，人的体力太过衰竭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陷入昏睡，一保持剩余的体力，当她恢复之后，自然会醒。”素衣向大家解释着。

看着雯夏服药后一天天好转，自然所有人的心中都放下了一块巨石。

“宣白，你那龙血蔘到底是从哪儿弄到的？”阮籍这几日已经为这个问题缠了宣白好多次，可是宣白就是不肯说，被逼得急了，甚至会逃跑。

而阮籍轻功亦绝佳，宣白一跑他就追，半个月下来，阮籍倒是没问出什么来，而是将自己的轻功提升了好大一截。

嵇康却又恢复了从前，依旧整日整日守在雯夏榻前，甚至时时要拉住雯夏的手，像是生怕她会溜走一般。

永乐什么都没说，就好像没看到一般，尽心尽力照顾雯夏，甚至比从前更加用心了。

当然，永乐和嵇康就像是有默契一样，若是嵇康在屋内，永乐是绝对不会进去的，只有等到嵇康不在了，她才会进屋来照顾雯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