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夏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些太荒诞了,看看鬼神医,再看看江渚客,一个丑一个俊,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而且江渚客那张脸,多多少少都参杂着些许异域的色彩,而鬼神医无论再怎么衰老的迅速,他也依旧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原面孔。
可是江渚客却不这样认为,他瞪大眼睛看着鬼神医,过了一会儿,从自己腰间挂着的袋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给鬼神医看。雯夏微微撑起身体,看到那是一个普通的金锁,一般人家生了孩子都会买来给男孩子戴的。
鬼神医一见到这个金锁,本就不怎么样的脸色立马变得更加难看,他愣愣地盯着那个金锁好久,忽然伸出手要去抓,却被江渚客收了回来。
鬼神医看着江渚客,呆呆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似乎忘了江渚客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别人说话。
江渚客回头看着素衣,素衣代替江渚客答道:“他今年二十三。”
鬼神医浑身一哆嗦,忽然就软到在地上,接着拍地大哭起来。
鬼神医的这个举动,让在场的人吃惊不小,同时也惊动了那些在门外的人。阮籍先急匆匆推门进来,见到鬼神医哭成这个模样,阮籍二话不说就往雯夏榻边冲,过来一看雯夏安然无恙,他诧异道:“喂!你哭个什么?你家里死人了?”
鬼神医也不答阮籍的话,踉踉跄跄爬到江渚客脚下,拽着江渚客的衣服下摆,哭号道:“儿子,你是我儿子!你怎么不会说话啊!报应,这是报应啊!”
雯夏在一旁看着,听着,已经无语了,还真让她猜对了,这样戏剧到好像只有电视剧里才有的事情,今日居然真的被她碰上了!
他们是父子?这太不可思议了!雯夏再看看江渚客和鬼神医,当真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啊!
通过鬼神医哭号中断断续续的叙说,雯夏才弄明白些,原来当年鬼神医离开那苗疆女子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怀了身孕。鬼神医正是得知了这个消息,生怕孩子生下来,自己就要一辈子留在这没有人烟的深山中,才悄悄离开了那苗疆女子。可是离开之后,鬼神医没有一日一时不受到内心谴责的,想起那委身于他的女子,想起还未曾谋面的孩子,鬼神医都把自己逼到了疯疯癫癫的境地。
至于那金锁,也是当年与那女子事成之后,鬼神医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送给那女子的,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鬼神医虽然说话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听得久了总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要理解江渚客的意思,就需要时间和耐心了。江渚客明显也有些激动,写字的手有些哆嗦,字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漂亮好认,雯夏需要费神才能读懂江渚客写在纸上的字迹。
而素衣此刻也失去了翻译的作用,她之前之所以能够准确地理解江渚客的意图,也是因为两人相处时间久了,素衣习惯了江渚客的表述,再加上她自己对于药理也颇有研究。可是等到江渚客这般讲述自己的身世,素衣就往往不能准确地理解他的意思,只能依靠江渚客自己写在纸上给大家看。
就像是写小说一般,江渚客费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断断续续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大家。
他的确是那苗疆女子“晓依”的儿子,当初晓依怀有身孕,鬼神医却不告而别,晓依自己一个人挣扎着在林子里生下江渚客,可是却发现这是一个天生失聪的孩子。听不到别人说话的孩子,当然也无法学会说话,江渚客就这么一天天在寂静中长大。
江渚客之所以会来中原,还是因为鬼神医。当初鬼神医偷走了晓依的药方蛊虫,晓依深知这药贻害无穷,绝对不能流传下去,只是苦于她生产江渚客时落下了病根,无法远行。于是晓依就将她所有的知识都教给这个听不到声音也不会说话的儿子,最后在晓依临终前,命江渚客去中原找寻鬼神医,找寻那个药方,若是有人被那只蛊虫害了,也定要他医治好。
只是天大地大,晓依又不知道鬼神医的来历,甚至连鬼神医的名字都不知道,从这茫茫人世间找寻一个不知姓名的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困难。江渚客出了山,才发觉自己与旁人不同,他不会说话,所以行动起来处处都是麻烦;他的长相异于常人,所以常常会引人围观;他精通蛊术,被人知道后,人人都逼着他,惧怕他。
时间一久,江渚客只觉得找寻无望,便隐于深山,不见外人,也省却了诸多麻烦。
却不曾想到,今日在这里居然会如此机缘巧合,遇到了鬼神医。
弄明白这些事情,鬼神医神色有愧,低着头默然不语。虽然他方才对江渚客的反应很是热烈,哭得惊天东西,但是江渚客对他却甚是冷淡,甚至是在他拽着江渚客衣襟大哭的时候,江渚客也只是将他扶起来而已。
雯夏开始还以为是因为江渚客听不到别人说话,所以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及至后来,见到江渚客对待鬼神医的那种冷漠之极的神情,才想明白,江渚客定然是讨厌这个爹的,一个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一面的父亲,却给他自己和他的木请带来了一世的伤痛,他又怎么会对鬼神医有什么父子之情?没有一脚把鬼神医踢出去已经很留情面了。
既然江渚客是奉母命来中原的,那么他一定会有“一生一世”的解毒方法。
当下雯夏也顾不得江渚客和鬼神医父子之间如何,便急匆匆地问道:“那我呢?我的毒能不能解?”
雯夏满怀希望地看着江渚客,却没想到,江渚客通过素衣传给雯夏的,却是坏消息。“‘一生一世’是两只虫儿一起炼成的,一雌一雄,一阴一阳,若是只给人用过一只,只需要将另外一只服用下去,阴阳调和,也就好了。只是‘一生一世’的那两只虫儿,被炼出来的时间太久了,那只被鬼神医偷走的喂给雯夏吃了,而另一只却在江渚客隐居深山那段日子里死去了,所以这种办法对雯夏根本是行不通的。”
“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没有?”雯夏急着问道。
江渚客却不急着回答,而是看着鬼神医,向他伸出了手。
鬼神医一时没明白江渚客的意思,素衣便在一旁道:“他问你要药方,当年你偷走的那个药方。”
鬼神医脸上的表情难受极了,他缓缓从那脏的看不出本色的衣服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拆开外面一层,又是一层布帛,打开布帛,是一块真丝的帕子,拆开帕子,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只有半个掌心大小的木头盒子。鬼神医将那小小的木头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卷不知什么皮革的东西。
鬼神医将那卷东西小心翼翼地取出来,递给江渚客。
江渚客看了看,径直拿着放倒火上去燃着了,烧掉了。
那东西烧掉的时候有一股弄弄的焦糊味儿,很是难闻。
江渚客看着已经化为灰烬的东西,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提笔在纸上写下字迹。
江渚客这一次写的不再是给小说一般的真实故事,而是关于雯夏的病情。
要驱逐云蝶,需要吃药,药倒是好弄,唯独其中有一样龙血蔘,却是可遇不可求,但这龙血蔘偏偏又是整个药方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有了龙血蔘,才能成功。
“什么是龙血蔘?”阮籍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问道。
江渚客用眼神示意素衣回答,素衣便道:“龙血蔘,就是人参,不过必须是长了二十年的人参,在采前一个月,用龙血浇灌,等到一个月满,才挖出,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行。”
“龙血?”雯夏和阮籍同时叫了出来,这世上哪儿有龙这种动物?
素衣道:“所谓龙血,并不是指龙的血,而是真龙天子的血。必须是身为皇帝或者与皇帝有极为亲密的血统关系的人,用自己的热血浇灌,才能成为龙血蔘。”
素衣的话让雯夏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越来越多?她本以为那个“一生一世”已经是决定的诡异了,可是这个龙血蔘,不仅诡异,而且血腥,用人的血来浇灌植物,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皇帝也是普通人,干嘛非要他的血?”在雯夏心中,皇帝是和普通人一样的血肉之躯,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雯夏并不相信什么真龙下凡那一说。
但是素衣却极为肯定地告诉雯夏,必须是皇族之人,而且血缘关系距离皇帝越近,效果便越好,古书上说龙肝凤胆都是世间难见的珍贵药材,这龙血蔘也一样。
可是但凡皇族,哪个不是被千万人保护着,想要抓一个出来也很难。而且素衣还说,必须得是这个人自愿,若是强迫来的血,也便没了用。
这么多条件叠加在一起,雯夏只觉得希望渺茫。就算她真能找到这么一个人,身上有皇族的血脉,又愿意给她割血,又去哪儿找那正好二十年的人参?而且那血一割就是一个月,一个人身上才有多少血,这么割一个月,不死也得赔半条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