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裳芹刚走,贺玄雅就问我:“你晚上看的信应该是仇老爹爹给水兵的吧?你偷看别人信可不对哦。”
我说:“老爹爹给我的信上说了,可以让我先读给水兵的信。”
贺玄雅说:“信上是不是说了旱魃人的事。”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贺玄雅笑着说:“给你打手电筒的时候,我偷看了一段,里面好像是写水兵奶奶到诸神庙祭祀的事吧。”
我说:“信上详细写了半年前水兵奶奶消失后到旱魃族当君母的所有过程。”
贺玄雅说:“那赶紧把信给水兵看啊,看了信,他应该就能相信我们说的话了。”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要找个机会,在没人的情况下才能给他看。”
贺玄雅说:“那好办,明天早上你先去西坡下的小溪边等着,我去把水兵带来。”
我说:“那样最好,西坡下面很少有人去的。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是跟我一起下山还是就在这里睡?”
贺玄雅说:“我最近都跟着师父睡的。不下山了,现在下去家里人估计都已经睡着了,门都没人给我开。对了,你也一样,就不要下山去了,在这里睡好了。”
我说:“上面只有两间偏室,你和神仙阿婆每人一间,我也没地方睡啊。总不能睡在这炼药台上吧。”
贺玄雅听完说了句:“跟我来。”
说着朝打坐席右边的崖壁边走去。
走到曲尺形的长桌旁边,贺玄雅念了两句口诀,崖壁上轰隆隆打开了一道石门。
贺玄雅进入了石门,我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的都看不见,贺玄雅径直走向黑暗中,不一会儿,里面亮了起来,那是贺玄雅点燃了烛台座上的蜡烛。
烛台座是个一根茶杯粗的立柱撑起来的树形的铜架子,架子由从主柱上延伸出来的几十根铜枝条组成,每根枝条顶端都有个托盘一样的烛台,烛台中间高,四周低,错落有致地排列成一个小山的形状,每个烛台上都插着一根暗黄色的蜡烛。
贺玄雅只点了其中的三四根蜡烛。
借着烛光,我发现那里是个圆形的大洞,四周的洞壁满满地全由书架组成,书架从地面一直向上延伸到拱形洞顶的边缘,上面摆满了书。
贺玄雅回头看见我惊讶的表情,得意地说:“这是师父的藏书洞。这里的书,都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奇书,其他地方看不到的。还有一些是历代希母著作的护族方略。你可不要乱动啊。”
我点了点头。
贺玄雅指了指我身后说:“今晚你就睡那里。”
我回头一看,洞口边上有一张方桌,几把椅子,边上有张小床。
贺玄雅又说:“那里是师父查阅古籍的地方,有时候她能在里面待好几天不出来。”
我转身走到床边,坐在上面说:“今天早上,神仙阿婆不是说了吗,让我们不要偷着进藏书洞,我们这样进来她不会责怪吧?”
贺玄雅笑笑说:“没事儿,师父只是说说而已,只要不去动西边那一架上的书就没事。不然她也不会把藏书洞的门诀教给我。”
她说着
指了指正对着洞口的一个独立的书架。与其他书架不同,那个书架上都装了门,变成了个书柜,并且用锁锁着。
我听了,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对贺玄雅说:“那我就睡了,你也快去睡吧。”
贺玄雅嗯了一声,转身往洞口走去,边走边说:“我先把洞门关上,明天一早我再下来给你开门。”
说完,走出洞去,洞门随即关了起来。
我刚睡下,隐隐约约感觉有强光照在眼睑上,眼中一片血红。
我睁开双眼,只见一道亮光从上锁的书柜门缝隙中透了出来,照得整个藏书洞明亮如昼。
我起身向书柜走去,刚走到一半,哗啦一声书柜的门开了,里面射出万道金光,刺得人无法睁眼。
我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这时,我听到对面有人颂诗的声音:“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我放下胳膊一看,从书架柜子中走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留着白色长胡子的老人。老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间挂着一个漏了底的鱼篓。
老人走过来站在我面前说道:“孩子,见你如此年幼,却要陷入几千年来的人间危局,我心实实不忍。”
此情此景,使我惊诧万分。我好奇地问道:“老爷爷,你是谁?怎么从书柜中出来了。”
老人一听,哈哈大笑着说:“我啊,是和你有密切关系的人,怎么说呢,也算是你的亲戚吧。我从书柜中来,是因为我本就是在书里的,已经在书中躺了几千年了。”
我更加诧异。
老人见我一脸疑惑,说道:“先不要管这些。我今天来,就是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我说:“那您说吧。”
老人说:“几千年前,我受上天的安排,改变了世间的格局,如今,又轮到你了。上天已经选中了你,但这对你来说,却是异常艰难的事。但你无法推辞,更不能退却。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只能永远记住一句话:前方才有路,身后永远只会是深渊,向前才可得生,退后便是万劫不复。”
我好奇地问道:“您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究竟要让我做什么?”
老人说:“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你只要记住这几句话就可以了。”
我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前方才有路,身后永远只会是深渊,向前才可得生,退后便是万劫不复。”
老人捋了捋胡子,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我,说:“这本要诀你要好好练习,切不可怠慢,将来会有大用。”
我接过书一看,封面已经发黄,上面写着四个字:涿鹿遗谱。
我翻开《涿鹿遗谱》,里面每页都画着小人,小人手持刀剑样的武器,摆出各种动作,边上还注着小字。
还没等我看清楚上面的小字,书柜中发出的光突然变得越来越强。
白发老人逐渐熔化在强光之中,直到完全被亮光所吞噬。
我想伸手去拉老人,却什么都没抓到。
我顿时慌了神,大声喊道:“老爷爷!老爷爷!”
这时,那
些亮光却一下子收敛成了一道光刀,向我劈来。
我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做了一场梦。那道光刀原来是从书柜锁扣上反射下来的阳光,正好落在我的枕头上。
我起身下了床,见藏书洞顶端有个圆形的天窗,天窗正对着外面岩洞的大孔洞,阳光正是从岩洞的孔洞中穿进来,又透过藏书洞的天窗照在西边上了锁的书柜上。
我在藏书洞中转了一圈,回到床边,却看到令我全身血脉喷张的一幕。
我的枕边放着一本书,正是那本老人给我的《涿鹿遗谱》。
我拿起《涿鹿遗谱》翻了翻,里面的内容也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我怔怔地立在床边,回想梦中的情景,不知道那些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这时,藏书洞的石门咣的响了一下,慢慢开启了。
我赶紧撩起上衣,将书别在裤腰带上,然后拉下了衣角。
与此同时,贺玄雅走了进来。
“昨晚睡得怎么样?你没乱动书吧?”贺玄雅一进来就问。
我说:“昨晚你一出去,我倒头就睡了。一分钟前我才醒来,哪儿有机会动书啊。”
贺玄雅说:“那就好。咱们走吧。”
我说:“神仙阿婆呢?”
贺玄雅说:“师父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干嘛去了,我们正好可以去办我们的事情了。可惜昨晚我想了半夜才想好的外出借口却派不上用场了。”
我们说着话,走出了藏书洞,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腰间,见没有露出破绽,才放了心。
贺玄雅念动口诀,将藏书洞的石门关上,那里又变成了崖壁的一部分,丝毫看不出有暗门的样子。
我们一同上了地面,出门朝西坡赶去。
到了西坡,贺玄雅说:“你先去下面到小溪边那块馒头形大石头边等着,我去找水兵。”
说完朝西坡北边山垭走去。
走了几步,她后折返回来说:“你把信给我,我先拿给水兵看看,让他相信真的有信,他就不会犹豫了,也省的我多费口舌。”
我正要伸手到腰间拿信,突然想到了那本《涿鹿遗谱》,于是连忙缩回了手。
贺玄雅说:“你怎么了?赶紧拿信啊!”
我吞吞吐吐了半天,说:“你最好先不要跟水兵说信的事,一说有信,他一嚷嚷,再让石娃叔或素珍婶听见了,他们要是没完没了追问起来,不但你们俩都脱不了身,可能还会坏了大事的。”
贺玄雅看了看我,眼珠子在眼框中转了两下,又看看我说:“看你那小气样儿,不就是怕信被弄丢吗。好了,你自己好好保管好,上厕所的时候小心别掉茅房里。”
说完,嘻嘻笑着,一蹦一跳地走了。
我顿时脸上一阵阵发烫,心里又担心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涿鹿遗谱》。
这时,我感觉裤腰带上的《涿鹿遗谱》变得沉重异常,正在缓缓向下坠去,像是马上就要掉到裤裆里一样。同时,也觉得腰间咯得难受。
我想,这本书不能再带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