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欢出来时,林无越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马车不算大,他双手抱胸,闭眼小憩,一个人便占了马车三分之二的位置。
戚欢眉头一蹙,抬脚踢了踢他笔直修长的小腿。
“腿,收一收!”
林无越没动,只是陡然睁开眼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它就那么长,收不了,不愿意可以下去。”
“这是我的马车。”
戚欢唇角一抿,直接挤到他旁边去,用力推他。
林无越眉头一蹙,正想抬手提着她的衣领把她给丢下去,戚欢突然扭头瞪他,
“我是病人,还受了伤,你动我试试!”
大手僵在半空中。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在半空中厮杀了一个来回,许久,林无越败下阵来。
他蹙着眉,往一旁挪了挪。
挑了挑眉,戚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随后才看向缩在角落里,神色憋屈阴沉的人。
“你说你,平时不都是骑马么,今天怎么跟我抢起马车来了?”
林无越斜眸睨了她一眼。
“我是私自归京,不方便露面。”
戚欢知道他之前是令了皇命出去办差的,想来是什么特殊任务,还没办完,但收到了戚家出事的消息,这才暗地里悄悄赶回来。
戚欢没再多问,她向来不会追问戚鸣烽和林无越的公事。
马车缓慢的行驶起来,车轮声一阵一阵的,连绵不断。
马车内,安静许久,戚欢突然出声。
“爹爹和阿宁的事,你都知道了?”
林无越:“嗯。”
习惯性冷漠的应了一声,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林无越又有些别扭的补了一句,
“知道,底下人给我传了消息……我会处理,你别害怕。”
戚欢鼻头一酸。
“谁害怕了,阿宁的事,我今天应该能解决,只是爹爹他……那夜大火过后,我也去花千坊翻找过,但是,都没有爹爹任何下落。”
林无越眸光亦是一沉,
“义父他不是一般人,既然还没找到尸体,就表示他可能还活着,我悄悄回来,便是为了此事,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义父的。”
戚欢点了点头,在这件事上,两人难得的达成了一致。
他们都相信,戚鸣烽那样的人,区区一场大火,绝对困不住他。
“阿宁的事,你可有把握?”林无越突然出声。
戚欢想了想,老实道,
“没有。”
林无越凝眸看着她。
戚欢眉头一蹙,
“我求了定北王府谢世子帮忙,定了今日在大理寺公堂上,当众验尸,只是……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把握,我只是在赌。”
林无越神色似有些疑惑。
“谁?谢祯?就那个整日流连于青楼酒馆,长着人脸不做人事,品行恶劣难言的废物纨绔?你求谁不好,求他?他除了玩乐,还能做什么?”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谢祯那双带着三分淡漠,七分风流的瑞凤眼,戚欢不赞同的嘟囔出声。
“你别这么说,你和他又不熟,非深知勿定论,我总觉得他不似传言那般混吝不羁,他只是比常人娇气、傲娇别扭了一些…”
“娇气?”
嘴角不自觉抽了抽,林无越只觉得戚欢脑子有问题。
“前年秋猎,众人忙着狩猎,他忙着捉兔子,有人不小心射杀了一只兔子,他生生将人家打断了腿,随后上门杀了人家满门牲畜活物。”
“去年冬天,大雪严寒,郊外白石村遭遇雪灾,村民饥寒交迫,死人无数,丞相府苏元玉带人前去赈灾施粥,他因嫉妒苏元玉的名声,带人摧毁了施粥棚,将村民驱赶出十余里地。”
“今年春初,受去年雪灾影响,国库空虚,百姓日子穷困艰难,乞丐上门索求施舍,被他下令驱逐,可他随后却花费了足足五万两黄金,从花千坊内买了数十个歌姬回府花天酒地,荒唐度日………”
“就这些,还娇气?呵!”
林无越一脸的不屑,字里行间,满是对谢祯的嫌恶。
戚欢黛眉蹙了蹙,半晌张了张嘴,小声道,
“人活一张嘴,嘴生百家谣,真相究竟如何,谁知道呢……”
虽然她和谢祯也不是太熟。
但是,一个将臭脾气摆在脸上,心却有些软,爱护宠物,信守约定,一个小小的零嘴就能哄高兴的人,能有多坏呢?
“你真是……”
林无越蹙了蹙眉,
“罢了,你一贯是个蠢的,如此想法也不足为奇。”
戚欢闻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身体一放松,窝到角落里闭眼小憩,懒得与他争执掰扯。
一路安静无事。
戚欢到大理寺门口时,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戚欢深吸一口气,掀了帘子就要下车。
林无越陡然出声叫住了她,扔给她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小竹筒。
“我暂时不方便露面,就在马车里等你,你若能解决最好,若不能,你放个信号,我会带你们离开。”
戚欢知道他这话所代表的意思,闻言,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严肃的点了点头。
“我会尽力的。”
“嗯!”
懒懒应了一声,林无越又闭上了眼睛。
………
戚欢行至大堂时,戚宁已经跪在大堂中央了,同时,何胜冶高坐于公堂之上,欧阳青衣坐于他左侧,见她来了,凝眸看了她一眼。
薛承文也来了,坐在下手右侧,一副旁听的姿态。
戚欢与之对视,薛承文眼眸一眯,眸里杀意尽显。
戚欢平白之身,进去后,规规矩矩的跪在了戚宁身边。
“阿姐…”
戚宁小声唤了一句,戚欢对着他点了点头,安抚道,
“别怕,有姐在。”
“公堂之上,肃静!”
何胜冶突然一拍惊木,低喝出声。
戚宁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一缩。
戚欢美眸一冷,垂了垂眉眼,
“民女戚欢,见过寺卿大人,见过少卿大人。”
何胜冶眯眼看了她一眼,随后清咳一声,扬声道,
“戚欢,昨日,你向本官请求当众验尸,以力证你弟弟戚宁之清白,本官念你护弟心切,因而应允了你,可是,此后没多久,死者薛济辉的尸体却突然离奇消失,此,你可有何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