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伯爵谢府经过几年沉寂,近年重又在京中变得炙手可热起来,除了谢老太爷承着伯爵位,四房、五房也分别在朝中任着文武高职,紧接着小一辈也起来了,小辈中除了几位皇子妃,最惹眼的便是八少爷谢小将军,也难怪他的亲事惹人瞩目。
这天,谢老太爷听了些传闻很有些不悦,下了早朝回来对谢老夫人道:“你让老四媳妇没事少出去显眼,手中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她又怎么啦?”谢老夫人对四儿子自己娶来的媳妇黄氏也很是头疼,人木纳没眼色又没自知之明。谢四老爷谢雪南的心思他们懂,四儿子是极其中意云涛公主这桩亲的,他们俩一直打压着没松口,却不能断了儿子这心。
“没个眉眼高低还跑去孙府去拉关系,真是个没脑子的蠢东西!也不掂量自己个的轻重,把伯爵府的脸都丢尽了,回头你赶紧禁了她的足!”谢老太爷骂完,懒得再说这儿媳。
谢老夫人应下,叹息道:“老四也不知怎么想的,云涛公主固然好,可名门望族之家有几个愿意讨门公主回来做孙媳、请尊佛来供着?!”
谢老太爷卸掉朝服,上了凉塌,挥手散了房间里的下人,与老妻低声议:“老四的心思啊!这个、这个、这个他都想把着!”说着伸出手指比画三、四、五。
谢老夫人一看即明,老太爷指的三、四、五皇子,后两个都是老四的女婿,云滔公主又是皇三子的亲妹妹,老四这是想与所有有希望继位的皇子们都建立亲密关系啊,他想得倒是美!天下哪有这等美事,谢老夫人心中哼了哼,迟疑道:“老爷看哪个更有希望?……当初为了珏儿,咱府可是应承过……”说着,她比了个四。
谢老太爷再次压低声音道:“宫里的消息,圣上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往近了看,西威王朱云恒似颇得圣心,连这次九省巡查的差也给了他,这差在往年可都是睿义王朱云劲的!朱云恒现在手里不但有兵权,又有了官政权,再加上圣上一连几次宣瑶儿进宫,这意思还不明显?……对了,瑶儿最近回来过吗?”
“唉,皇权更替时最是风云莫测,老身只求谢府你能平安无事!”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回道:“瑶儿自那次之后不曾再回来过,前几天四房自作主张去了也没请回来人。”
“时局动荡,朱云恒又不在京,瑶儿还是少出门的好!”谢老太爷沉吟,转又笑道:“谁能料道往日咱府里最不起眼的小丫头,如今却是最出彩的……”
“可不是,咱谢家女儿中就数她嫁得最好,若不是圣上拦着,只怕西威王为了她早就将其他妃子全遣散了,现在那些妃子被拘在后院还不是跟没有一样……”谢老夫人笑了,心道这才是谢家女儿的本色!不象没用的谢梧珏,冒死生下两儿子还拿捏不住丈夫的心!她老人家大约是忘了大房嫁在西威王府的女儿谢妩媚。
说到谢梧瑶,谢老太爷捻着腮边胡须得意道:“哎,说来也是奇,当初咱府谁都不在意的小丫头,自己个就悄悄地长大了!当堂顶撞她老子,你看她当时话说得多到位!那时她才多大!接着自找婆家,婆家也是个好的,后来不屑与公主共事一夫自请合离!合离后走南闯北,挣了那大的家业,之后又自己嫁了个万里挑一的丈夫!哎!天下没第二个了,说起她,老夫也不得不叹服啊,哈哈!”他说得高兴,早忘了当年他气地跳脚、亲自派人去荆州捉人那段了。
“谁说不是呢!难得这孩子走哪都还记得老身,送回不少补品来。”谢老夫人欣慰道。
“唉!咱府早年忽视了她,瑶儿没个亲娘,你没事多照顾着她些,别寒了咱孙女的心。”谢老太爷吩咐,谢老夫人自然满口答应。
……
与此同时,谢梧瑶被请到了皇四子睿义王府。
那日皇室聚会谢梧珏没出现,所以这日皇五子府一来人请,谢梧瑶不疑有它,带上早就备好的补品礼物,她就坐车来了。
谢梧瑶赶到王府西苑,她姐姐谢梧珏卧在床塌之上,太医属的李太医正在为她请脉,朱云劲则在旁负手观望。
谢梧瑶匆匆行礼问安后走到近前。见妹妹进来,谢梧珏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瑶妹妹来得正好,李太医最擅妇儿,你也请李太医把个脉,开个方子好生调养一下。”
谢梧瑶推辞:“珏姐姐先顾着自己身子吧,我好好的用不着!”又问:“珏姐姐哪里不舒坦?”
谢梧珏在朱云劲的注视下合了眼,呐呐地道:“没那里不好,就是……就是有些胸闷气短无食欲。”
谢梧瑶闻言舒了口气:“哦,没大毛病就好!那日聚会没见你去,我正担心着呢。珏姐姐可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照顾好两个小外甥。”
谢梧珏看向自己妹妹,勉强笑了笑。再看了眼朱云劲,又劝:“难道遇到李太医,妹妹还是请个脉吧,我也好放心。”
谢梧瑶推脱不过,只好依从了姐姐。李太医为她号脉号得特别仔细,足足用了一、两盏茶的功夫才算完,然后又仔细斟酌写了方子。李太医用时太长,长到使得谢梧瑶心里都发起毛来,她便偷偷自己给自己号了下脉,似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之后,朱云劲送李太医,一并走了。姐妹俩坐在一处说话,却交深言浅,没说几句就没了话。做姐姐的似乎不愿意多说,做妹妹的为打破冷清局面努力地东扯西拉,说了半天仍提不起姐姐的兴致,也就收了口。后来,做妹妹的提出要看布布和木木,又给做姐姐的找了由头拒绝了,谢梧瑶便再也坐不下去了,告辞出来。
谢梧瑶带着鹌鹑从西苑出来,心情郁堵:从何时起、亲姐妹之间竟然无话可说了?这是不是长大的代价?
没走出几步,朱云劲身边的太监庆容来请:“爷说有几样稀罕东西,请您过去瞧瞧。”
谢梧瑶本不欲去。那日朱云恒听了宫人密报,吃味发作,谢梧瑶知朱云恒忌她和朱云劲交往,因此她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和朱云劲疏远些。
然被那稀罕物勾着,谢梧瑶到底是跟着太监到了朱云劲的书房。
果然,朱云劲搜罗到几个宝贝:几方古印和几卷古字画。朱云劲引着谢梧瑶和他一起鉴赏,两人把玩着说得十分尽兴,她早把要互相疏远那茬给忘了。
时光过得飞快,一个时辰后门外太监领着鹌鹑请示进屋、端进一碗药来。
朱云劲接过,递给谢梧瑶:“趁热喝了,刚才李太医给你配的方子。”
谢梧瑶惊讶道:“我又没病!我又没说要吃!我才不要吃!苦得要死!我自己会开方子的!拿走!”竟语无伦次了!哪有请人到家逼着人吃药的?他是她的谁?真好笑!
谢梧瑶很是气恼,头摇得象拨浪鼓。
朱云劲用空着的那只手将她带入怀中,定定地看着她:“李太医说你近日体内失和,须好好调理一番。”
谢梧瑶蹙眉挣动,却挣不开他的臂弯,也没能趁机打泼他手中那碗药。
谢梧瑶心道自己近几月的确有些月事不调,李太医开的方子她也看了,有提气固里的成分,可这关这人什么事?竟要他来帮她抓药熬!
见谢梧瑶不配合,朱云劲竟是没一点放过她的意思,坚持道:“你是自己吃呢?还是要我喂你?”说罢低头喝了口碗里的药。
难道他要……用口喂她?谢梧瑶无法,抢过碗负气一口喝下,药不算太苦,可里面有她最怕的当归味,喝完她顿时眉毛眼睛挤在了一起。
朱云劲取了托盘上的蜜饯喂到她口里,又取了帕子给她擦了留在嘴角的药汁。
他对她这一切做得如此从容自然,屋内太监和丫环竟皆是幅理所当然的样儿,谢梧瑶缓过气后就愤愤地开始瞪眼了。
朱云劲无视她的不满,凛然吩咐鹌鹑道:“还有六副,药都已配好,你去庆书那里领了,带回府去,记得服侍促你主子按时喝下!若有差池,本王决不饶你!”
他竟命令起她的人来!还讲不讲理了?谢梧瑶朝鹌鹑杀鸡抹脖子般地递眼色,可鹌鹑在这人的淫威下低着头完全没接收到。鹌鹑老老实实应下去了,谢梧瑶更气了。
“自个的身子,自个要当回事,别让人操心!” 朱云劲狠她道。硬是将她到口的话全挡了回来。
……
鹌鹑抱着一大包药,主仆二人坐上车返回西威王府。
谢梧瑶埋怨鹌鹑道:“谁让你收下的?难道咱们自己就没钱抓药了?难道我就不会给自己开方子?让他管!让他假好心!”
不料想,鹌鹑不软不硬地顶了她回来:“主子心中不舒坦别发作奴婢呀,四王爷对您的一片好心,奴婢能不接吗?再说主子忘了那年您给自个开方子,吃得差点没昏睡过去,最后还是少爷请来了几位太医才救回您!”
自己当年出的糗事,确为庸医、无法为自己开方子的有力例证!谢梧瑶被鹌鹑堵得哑了口。丫环大了,也不由主啊!
主仆二人,一路再是无话。
回到府里,这一天谢梧瑶都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