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鲁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这一天的……现在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被飘来的乌云挡住,顿时周围又更加黑暗,似乎随时都会有危险从黑暗中冒出来一般。
因为今天休息的据点,其实只是一块空旷的平地,所以库和杜担心今天会受到突击,加上两人已经连续守夜两天,也怕注意力涣散,所以大部分的人都只是靠在一起闭眼假寐,只要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能醒来。
卓鲁眼睛瞪得大大的,脑袋不断回想起今天下午的场景……
当库转身离开后,他的视线却是看着库的背影呆滞,好一会才茫然地看向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杜,而杜却是罕见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彷佛默认了库刚才所说的话。
接着卓鲁的视线转到那些沉默的其他战士,他相信刚才库说的话,这些战士们应该也是有不少人听见,但所有人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刚才的那段话,像是他们没听见……他们的命不如卓鲁……
他们的那股不甘心,是不是不甘心这件事情?知道自己随时可能被牺牲,所以才会有不甘的心情?是吗?
心莫名的钝痛,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受到这么多关照,而他却一无所知……到了这时,他才在脑海中细细回想这几趟任务的细节……
几乎所有人都在若有似无的保护他,包括夜晚睡觉时他的位置总是被包围在所有人中央,是最安全的位置……守夜的时候和他搭配的也是库这位最强大的战士,几乎不可能有危险……在队伍移动的时候,速度也不会超出他能力的极限……即使是狩猎的时候,他也只需要负责远程攻击,牵制猎物和最后的收尾……
他一直以为这些队员们对他的优待,只是因为众人担心他是菜鸟战士,才会特别照顾他,难道不是如此吗?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特殊的身分吗?
那他的努力究竟又算什么呢?
卓鲁将自己的左手举到眼前,上头密密麻麻的硬茧明明在述说着他的努力,即使他是觋,他在身体和战斗技巧的锻炼上也从来没有松懈过,甚至因为他的时间没有其他人多,他付出的努力反而更多。
一切只是因为他爱部落,他生于部落,长于部落,也将终于部落。
可现在,库的一席话就将卓鲁心中的‘部落梦’打碎……
责任……库说这是他们的责任?那我的责任是什么呢?
将左手覆在自己闭上的双眼上,粗糙的硬茧摩擦在他的眼皮上带来轻微的刺痛,可卓鲁的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成熟,足以承担觋的位置,可现在……
他不甘心阿!他不想要拖自己同伴的后腿,也不希望造成他们的困扰!
可事实上,他的存在就是拖累了队伍,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行动,他已经明白想要在行动过程特别照顾一个人是多么大的负担,更何况他们还隐藏的那么好,不想让他知道!
不仅仅需要分神照顾,还要无声无息,担心他内疚……
卓鲁不由得心想,若不是这一次的危机,库也许永远不会告诉他这一段故事……而他也会毫无自觉地享受众人的帮助而不自知。
将已经闭上的眼睛再更用力的紧闭,想强迫自己休息,他已经够拖累他人了……可越是想要休息,精神就越好,脑袋里面不断闪过‘责任’两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混乱的卓鲁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顺着他得到的冥想方法,进入冥想状态,纷乱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他的脑海里面只是不断想着:
责任?我的责任是什么?我的责任……
忽地,脑中闪过年迈的巫细心呵护部落的模样……还有他带着温和的微笑,充满耐心和慈爱教导众人的模样……闪过当他在巫的屋子里,阅读那篇古老的木皮时的震惊……最终停留在巫所说的:“这很可能是改变部落命运的一次行动……”
还有部落里,众人望向他时那期许的眼神。
他顿时有了明悟:
我的责任是,带领部落前行!
坚定的意志彷佛让他突破了什么障碍,他顿时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异样,这个异样……来自四周的树林!
彷佛多了好几双眼睛,替他看清周围的阻碍,他似乎看见了一个体型庞大,浑身漆黑的家伙,用贪婪的目光望着守夜的库,悄无声息的它,已经悄然离开周围的树林,两脚着地,似乎随时准备要发动攻击,而库却是一无所知!
他还来不及多做思考,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一声大吼从他口中发出:“敌袭!!”
左手反手抓住放在他身侧的石矛,右手往地面上一撑,以右手为轴,身体一扭,顿时站立起来,左手举着石矛无意识地后拉。
右脚自然前踏,接着左脚向前踏出沉重的一步,地面顿时发出‘咚!’一声重响。
接着就像他日复一日的练习,一次又一次地将石矛掷出一样,手中的石矛以惊人的速度脱离他的掌控,直扑隐藏在一旁的敌人!
扑通、扑通,身体还顺着惯性向前摆动,卓鲁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看见周围同伴脸上的惊愕,还有被惊醒的惶恐,仓皇握住武器爬起的模样。
还有,那支在无意识间投出的石矛!
“沙阿!!!”远处一声饱含痛苦的哀嚎传出!
…………………
雷蒙德在睡梦中惊醒,直接在原地跳起,目光看向山洞的墙壁……不,他是想要穿过墙壁看向远方。
那个方向……怎么会忽然爆发出黑森林的气息?
难道黑森林出现什么异变?
而且……和黑森林气息交缠的另外一股气息,是他已经相当熟悉的部落!
雷蒙德的心中顿时天人交战了起来……
虽然他从部落那里得到了黑龙传承给他的魔法,可毕竟自己和部落的那些人并不熟识,最多只能说是有一面之缘罢了。
但是……脑海中,那苍老的巫的模样却是慢慢和他记忆中的主教爷爷重叠,虽然巫的模样比起主教还要老了许多,两人的长相也有明显差异,但两人的气质……真的太像了……
都是一样的温和,一样的平静,一样的牺牲奉献……
“不,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雷蒙德努力想要说服自己。
理智上告诉他,他没必要去管这件事,即使部落、黑龙、黑森林三者之间的关系不浅,也和他无关。
可是脑海中那个熟悉的主教爷爷的唠叨似乎又出现了……似乎在责怪他明明有能力却不伸出援手……而且那个脸,还渐渐和巫的脸重合。
雷蒙德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唉!”雷蒙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他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