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从身体上来看，雷蒙德才是野兽，但现在的雷蒙德，总觉得自己像是个脆弱无比的人类，被一只强大而可怕的魔兽盯上。

光是眼神的压力就让雷蒙德进入完全战备状态，野蛮而暴虐的双眼，可怕得让雷蒙德近乎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自头顶落下的雨滴一下又一下砸在两个生物、一具尸体上头，却无法浇熄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库的周围被淡淡的雾气包裹，让人有些恍惚，乍看还以为是幻觉，但那股宛如实质的可怕气势，却把人从恍惚中拖出，赤裸裸的扔到冰天雪地当中感受杀意的寒冷。

“滴答……”这不是雨声，而是血落在地面上水滩的声音，即使在对峙状态，雷蒙德的视线依旧忍不住乱飘。

只见库的右手不自然的扭曲，一条条鲜血流成的线和手臂上的图腾纹路交织，形成诡异而血腥的画卷，再被雨水轻易地涂鸦。

手臂上的皮肤爆裂，翻出里面红色的血肉，甚至隐约能够看到里头透着一些红白色，那是库的骨头！

雷蒙德的舌头在嘴巴内轻舔，他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光是看到这样的伤势他就觉得浑身发疼。

手掌的部分……其实已经看不太出哪里是手掌了，雷蒙德看的出来，库的拳头都短了一截，似乎骨头被辗碎之后压缩，只剩下一团烂肉。

这还只是右手！

左手的话，手掌、拳头的部分差不多情况，都剩下一团血肉模糊，但值得庆幸的是，手臂的部分左臂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至少雷蒙德一眼看上去看不出来。

“库？”

再次试探性的呼喊对方的名字，雷蒙德的情绪好多了，至少不再像是刚才一样担心对方会对自己发起攻击，因为如果库失去理智要攻击他，刚才早就出手了，自己方才只是因为被库的气势压制住了，才会担心。

“……库？”

听到一个有点陌生的声音呼喊他的名字，库还没从战斗状态走出，他刚才这种超级专注的战斗状态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进入的，那几乎是屏蔽了所有知觉，只留下些许本能和战斗意识，藉此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

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还没彻底清醒，就像是刚睡醒的人一样，在反应上面会变得比较缓慢而已。

“呜……痛。”意识缓缓回笼，但首先感觉到的就是疼痛，浑身上下的疼痛，尤其是在两只手的部分更是痛到不可思议。

该死……

即使这样的疼痛他还勉强能够忍受的住，但这样可怕的疼，还是让他的身体轻轻颤抖，只是无意识的身体自然反应罢了。

雨滴滑过眼睛，反射性地瞇眼躲避，还有点灵敏的感知立刻感受到雷蒙德的存在，虽然身体的伤势还很重，但雷蒙德的存在却让库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心头。

“雷蒙德……”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几乎像是叹息的方式开口。

这一次的战斗即使是在他的生命里面也算是有数的大战了，至少独自一人基本上不会面临这种局面。

打又不一定打得过，跑也跑不过敌人，这种情况真的非常少见，毕竟大多数时候，部落的战士们还是以团体行动为主，个人行动的任务少之又少，还是各种因素交织的机缘巧合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阿德托尔玛在面对他们这些部落战士时的天然优势让他很难摆脱它们逃跑……持续不断的下雨天气让他的五感变得迟钝……晚上的压力和着急回去的心理也让他被迫和四只魔兽正面对决……阿德托尔玛用生命设下出乎意料的陷阱，也逼得他受到不轻的伤……

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自己可以回去休息了。

忽然，库想起什么，瞪大双眼向雷蒙德着急地问道：“雷蒙德，卓鲁呢？他的情况怎么样？”

雷蒙德看到库的状态慢慢恢复正常，松了一口气，听到库的问题，赫然发现自己对于部落的语言似乎多了一些掌控，至少他居然勉强听明白库在说什么了！

连忙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安抚道：“没事，没事，我把他送回部落了，不过……他一直在昏迷，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说到关键点，雷蒙德也赶紧把喜悦扔到一旁，开始询问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卓鲁身上的伤，和他莫名其妙的昏迷都是一大谜团，而库又正巧在这时间消失不见，雷蒙德并不觉得这是巧合，但要说是这些阿德托尔玛策画出来的，感觉又不像，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黑手在操控一切，而雷蒙德的直觉告诉他，那只黑手，跟黑森林有相当密切的关系！

“那天……”库埋头苦想，开始向卓鲁道出这段时间的故事：“那天晚上，卓鲁像是做恶梦之后忽然醒来，就用他的手狠狠掐住他自己的脖子，那个力道之强，简直像是跟自己有着深仇大恨，恨不得把自己杀了一样。”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明明才没隔几天，库却恍如隔世，当时卓鲁那诡异的举动还是让他感觉毛骨悚然，那诡异，比生死战斗还要可怕。

生死之战，至少还让他有种……局面是靠自己掌握，赢了就活，输了就死，大不了就这样死去罢了，顶多能怪罪自己技不如人，如果因此而死掉也无话可说。

但卓鲁遭遇的那种诡异情况，是库这辈子都不想要看到的，那种未知和无力的感觉真的相当折磨人。

“然后……”库忽然停顿下来，因为他赫然发现雷蒙德刚才居然完整讲出一句句子了！

这惊讶的发现让库原本的担心和害怕都被盖过道：“你……你……”

“刚才……听不懂。”原本雷蒙德在流畅的说出一段话之后，还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学会部落的语言了，但库刚才那一串话又把他打回原形。

但确实，对这语言的掌握度提升不少……是因为那精神力连结的关系吗？真是神奇的能力啊……雷蒙德不由在内心赞叹，但现在，还是赶紧让库休息吧。

“先，休息。你，伤。”雷蒙德不知道刚才那种流畅的话到底怎么说出来的，但他现在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的词语来沟通。

“啊……好。”被这么一提醒，浑身上下的疼痛又回来了。

“痛痛痛啊。”两只手已经痛到有些麻木了，现在反倒是身上其他的部位在痛，似乎是刚才战斗的时候用力过猛，现在从身体各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细小痛感。

比如说他的大腿两条筋就一下又一下的抽痛，脚掌也是有摩擦的热度……似乎还有点冰凉，他的鞋底似乎也磨破了，还有不少水直接跑进他的鞋子里面，整双鞋子都湿透了，更不要说他的身体了。

痛久了，似乎也就变得麻木，但却变得相当难受，因为疼痛的感觉变得又麻又痒，像是身上有无数蚂蚁在爬、在咬，只觉得浑身不对劲，好想动手去抓……但又知道这些痒是来自骨头深处，根本不可能抓到，只得无奈的扭动身体止痒。

“走。”雷蒙德蹲下身来，示意库爬到他的背上。

库艰难地扶着雷蒙德因为潮湿有些光滑的鳞片，躺到雷蒙德的背上，任由雨滴拍打在他的脸上，只觉得充满温暖……

雨应该也要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