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孝宽眸子逐渐明亮了起来,他不在藏拙,一步跨出,拱手道:“在下对张公子之话不敢苟同,还请耶律镇远给在下一个机会,在下定要与张公子辩论一番。”
“还请直言。”耶律休哥坐直了身子,神情认真的说道。
不看僧面看佛面,韦孝宽的兄长韦护,可是为他的镇远营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自然也要以礼待之。
并且根据韦护所言,韦孝宽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是一名难得的大将之才。
朝夕相处了这般久,耶律休哥自然知道韦护不是那种大放厥词之人,所以他对韦孝宽还是很抱有期待的。
“张公子所言,纯属是个笑话。”韦孝宽语不惊人死不休,张口就直接抨击起了张余翼。
“喔,张某倒想看看,阁下有什么“高见”。张余翼皮笑肉不笑,冷冷的答道。
韦孝宽,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居然敢如此轻视他张余翼,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张余翼焉能不怒?
如果韦孝宽没人回答上来,那他便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羞辱一番韦孝宽,如果韦孝宽答了上来,折了他的面子,那他便要让世间再无韦孝宽。
“夏宰,所部人马数万,如若闭山,这数万人人吃马嚼,谁来供养。”韦孝宽笑意吟吟的答道。
“哼,愚昧,夏宰所储存之辎重,完全足矣供养数万人上月的时间,姜神枪如若上不了山,凭那区区两千人,又如何能攻的下这夏宰山?”张余翼冷哼一声,不屑的反驳道。
听闻此言,韦孝宽笑意更甚,他不紧不慢的逼问道:“那敢问张公子,贼首赵英杰殒命与谁之手?”
张余翼童子竖起,他总算知道耶律休哥为什么连答复他的兴趣都没了,因为姜松上山与否,根本就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夏宰本身的弊端。
这耶律休哥,是在玩文字游戏啊!
“蠢,好在,不算太蠢。”韦孝宽突然面色一边,冷冰冰的讥讽道。
这番话可严重刺激到了张余翼那脆弱而又高贵的自尊心,他面含煞气,恼羞成怒的喝骂道:“汝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评价某。”
韦孝宽正在犹豫要不要添把火的时候,高颎也站了出来,拱火道:“张家公子,天资出众,贵不可言,果真名不虚传。”
耶律休哥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看来这次策试已是不虚此行了,挤兑张余翼,如若不是愚笨之辈,那就是天姿聪颖之人。
夜孤鸿早就暗示过了耶律休哥,让其尽可能激怒张余翼,最好是让张余翼当场失控,以耶律休哥的政治眼光自然不难看出,夜孤鸿,终将是要对世家开刀了。
耶律休哥对此也极其期待,势力肯定是需要整合的,如今大敌林立,夜孤鸿自然没时间采取怀柔,那也就只能使用最简单粗暴的屠戮了。
本来还愁出师无名,但张余翼,主动将名给送上来了,考虑到这点,夜孤鸿说不准可以给张余翼留个全尸。
“世家之人,都是些枯名钓誉之辈,不足为奇。”韦孝宽也默默的补上了一刀。
这可把张余翼气的七窍生烟,怒不可遏。
张余翼正要爆发之际,耶律休哥出声打断道:“好了,此事无需再议,孝宽、昭玄,说说你二人的见解。”
耶律休哥当然不是为了帮张余翼解围,而是他深谙人性,怒火积压下来,随着时间的发酵,只会勾起一团熊熊烈火,他要做的,便是一点点激起张余翼的滔天之怒。
“高兄,请。”
韦孝宽也自觉刚刚出尽了风头,自然是要收敛一点,将发言权让给了高颎。
高颎也却之不恭,笑道:“那就多谢韦兄了。”
随即一正色,面色凝重的答道:“若夏宰之主为赵英杰,此无解之局也。”
耶律休哥颔首,面露欣赏之色。
此题本就无解,夏宰的沦落主要是三点,外有狮虎耶律休哥,内有豺狼萧望之、赵以诺,甚至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陆玄。
内忧外患的情况并非无法解决,但赵英杰明显没有这个魄力与手段,如此一来,这已然是必死之局。
“那换作是汝,又当何为?”耶律休哥带着一丝期待,缓缓问道。
高颎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一字一顿的答道:“乱世当用重典,沉苛当用勐药。”
高颎卖了个关子,耶律休哥却也不急,他饶有兴致的追问道:“怎么个重典,又怎么个勐药?”
“赵英杰,一开始便错了。”高颎没有急着答话,反而让韦孝宽说出了他的见解。
“赵英杰斩草不除根,留下了赵以诺的性命,这已然是最大的败笔,若无赵以诺摆在明面上,萧望之,始终是个见不得光的地鼠。”高颎又是一句接了上去。
“事已至此,又当何为?”耶律休哥脸上挂满了笑意,接着问道。
“快刀斩乱麻,敲山震虎!”高颎干脆利落的答道。
“派一介布衣,便可取赵以诺首级,再以赵以诺头颅,震慑萧望之,最好是迎姜神枪上山,威慑群雄。”韦孝宽澹笑答道。
“没了赵以诺这个愣头青,无论是萧望之亦或是陆鹰扬,都不敢轻举妄动,再兼之山下的您,局势一定会陷入短时间的平稳。”高颎胸有成竹般的补充道。
两人相互掣肘,又有来自大曌的威胁,两人还都是聪明人,自然不可能拼个鱼死网破。
萧望之那种墙头草的性子,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只要内部无忧,凭着夏宰的天险,便是面对百万大军也能固若金汤,到了那时,又何惧天下群雄。
“好,汝二人,世之奇才也。”耶律休哥哈哈大笑,对此二人赞誉有加。
三人虽然时代不同,侧重点也不同,但都是政治、统率、智力三高的全面型人才,一番交谈下来,只觉相见恨晚矣。
但他们三人也没有忘记重头戏张余翼。
“张公子,心服口服否?”韦孝宽满脸的讥笑,看似真诚,实则鄙夷的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