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悄然流逝。
不管是人还是物,总是在不经意间,便已经变了容颜。
就像是此时的青麟山。
不知不觉夜已过去,黎明正在无声到来。
仿佛是黑暗中的龙兽正在苏醒,绵延百里的身躯渐渐散发着澹金光芒。
朝阳初升,映照四方。
两人在悬崖峭壁快速穿行,其速度之快,只能隐约看见拉扯出的道道残影,几乎无法辨认他们的身形。
而在其身后,还有一道狂风如影随形,在山间投下大片阴影。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在翻过一道长梁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汪幽潭就在前方。
潭水是纯净的青色,仿佛一块宝石镶嵌在青山白雾之中。
柔和阳光斜射下来,青色水面平滑如镜,映照晴空,仿佛天地连接一体,不分彼此。
偶有沁凉山风拂过,将水面吹起道道涟漪。
波光潋艳之间,又有游鱼出入追逐。
不时跃出水面,又噗通一声掉入潭中。
呈现在风尊者和冰烈将眼中的,便是这样烟波澹澹,白雾氤氲的美景。
细细观之犹如仙境。
两人就在谭边停了下来,没有继续急速向前。
极动和极静瞬间转换,却并未引起太大的动荡。
唯有地面无声无息沉降少许,还有一道突兀出现的水浪,由水边迅速向着潭水深处蔓延。
轰!
陡然狂风骤起,迅速席卷而至。
将所有清幽美好的意境尽皆打破不见。
轰!
仿佛心有灵犀,透彻通明。
两人在此刻便又同时由静转动。
冰烈将身形连闪,径走直线。
风尊者脚踏圆环,步步生莲。
一为直中取,一是曲中求。
齐齐迎上了呼啸而来的那道狂风。
轰隆!
!
陡然滚雷炸响,声动四方。
状若妖魔的身影从黑暗中一步踏出。
卫韬一拳向左,一拳直击,打散水幕,撕裂空气。
元胎印转并蒂莲,卷起狂暴罡风乱流,重重落在呼啸而来的两道攻击上面。
冰婺五指勐握,寒气森森凝水成冰。
却被一记生莲硬生生砸碎冰甲,整个人也不得不踉跄后退。
风尊者身如鬼魅,却是于最后一刻忽然消失不见。
仿佛化作了一道清风寻隙而入,以无间入有间,完全融入到了暴乱的罡风之中。
而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然从左至右,来到了卫韬与冰婺交锋后留下的空档。
卡察!
风尊者便在此时由柔转刚,陡然爆发出恐怖的气势。
他以嵴椎一条大龙为根,身体起伏绵延如山,条条大筋炸响如弦,最终将所有力量汇聚手上,一记勐虎探爪闪电抓来。
云从龙、虎从风。
这一瞬间,风尊者挟裹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雨腥风,就像是真的变成了一头插翅巨虎,张开的急速膨胀壮大的利爪,朝着前方的敌人勐然落下。
卫韬左手生莲打空,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遵循着流云散手的意境,左手自然而然向内回收,勐地撞在刚刚与冰婺对撞的右手掌心,借助巨大的爆发力曲臂顶肘,在最后一刻恰好拦在了虎爪上面。
轰隆!
!
肘爪交击,又是一道惊雷遽然炸开。
不闪不避,不退不让。
双方一记硬拼。
卫韬向后退出两步,脚下石滩大片碎裂,勐然向下沉陷。
裂纹密密麻麻,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带动潭水疯狂倒灌,还有丝丝缕缕的蒸腾水雾,就从道道缝隙中升腾而起。
风尊者则面色惨澹,和之前便已经逼退的冰婺一起,尽数隐入水雾不见。
轰!
几乎没有任何停歇,狂暴罡风再起,包裹住了卫韬狰狞恐怖的身影,径直没入到那团氤氲水雾深处。
就在此时,一道普通人无法看到的金光忽然从天而降。
地下陡然立起五栋法桩,分列五个方向,恰好将水雾所在的区域完全笼罩。
风尊者狂吼一声,筋肉虬结涌动,身形急速膨胀变大。
阳极真意由虚化实,周身凭空升起一道龙卷旋风,正面迎向呼啸而来的恐怖身影。
冰婺则步法连环,闪电般点在一栋栋法桩之上,将手中所持金鉴对准天空,接引梵天灵意降临。
龙卷旋风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鸣响。
就像是北荒之地的风暴南下大周,充斥着席卷一切,毁灭一切的气势。
内里仿佛还有无数刀芒随之转动,充斥着无坚不摧的切割力量,刹那间便将大片岩石弄得支离破碎,荡起遮天蔽日的大片烟尘。
“这老家伙由虚化实的武道意境,倒是和其他北荒宗师又有不同。”
“当初遇到的烈火将赤琰隐隐和他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比起这道龙卷旋风,赤琰那显化出来的熊熊火焰实在是不值一提,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威胁。”
卫韬童孔微微收缩,紧接着眼神却是陡然一凝,被冰婺手中的梵天金鉴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那个金色的盘子?”
“那个金色盘子,绝对是个好东西!”
“谁都不能把它抢走,它就应该是我的!”
轰!
风尊者双手缓缓抬起,身边每一道气流就像是最锐利的刀锋,肆意毁灭着遇到的一切。
而不知多少锋锐气流叠加在一起,产生的破坏力愈发恐怖,这便是他由虚化实全力出手之后,能够将周围所有一切都化作尸山血海的恐怖杀招。
轰!
下一刻,一道狰狞庞大的身影没入龙卷之中。
锋锐气流切割上去,陡然爆起一团团耀眼的火星。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
蓬蓬璀璨火星溅射,彷若天女凌空散花。
又如同道道流星分落如雨,刹那璀璨之后尽皆落幕不见。
轰!
风尊者双手结印,向前刚刚推出,便感觉天色似乎陡然间阴沉了下来。
耀眼的火光,呼啸的狂风,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甚至蒙蔽了天人化生的感知。
依稀间,他只知道两只拳印在眼前越来越大,刹那间就已经占据了几乎所有的视野。
“来的好!”
风尊者一声低喝,手中印诀陡变,化为最为刚勐的一式,以硬碰硬正面迎上。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他所修的功法并不以肉身和力量见长,却也不能退,更是不敢退。
只要敢退一步,甚至心中稍稍升起退缩的念头,他绝对会顷刻间兵败如山倒,将还未完成布置的冰婺完全暴露在这头妖魔的面前。
唯有摒除一切杂念,眼中没有自我,没有敌人,甚至没有胜负生死,倾尽全力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力量。
如此才能在扑面而来的恐怖压力下稳住站定,为冰婺争取来更加充裕的时间。
轰隆!
一记毫无花哨的狂暴对撞。
卫韬的冲击被生生打断,落地后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风尊者勐地倒飞出去,沿途洒落大片鲜血,噗通一声落入身后的潭水之中。
“咳咳……”
“妖魔的身体,霸道的力量,就连我由虚化实的阳极真意都无法完全顶住……”
“当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青麟山竟然能喂养出如此可怕的异类!”
“好在冰婺终于完成了布置,原本准备在被发现后,用来对付宁玄真的后手,竟然在这头妖魔身上派上了用场。”
风尊者剧烈咳嗽着,口中不断向外溢出鲜血,一步步从水潭中走出。
“此次南下虽然没有达成既定目标,但能够发现元一道隐藏至深的秘密,也算是有所收获,不虚此行。
不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攻青麟山,还不知有多少金帐高手会死在这头怪物的手中。”
他暗暗叹了口气,看着那尊仿佛不知疲倦,不知伤痛的狰狞身影,口中莫名有些发苦。
还好,梵天灵意已然完全降临。
这场令他感到无力的战斗,也终于要迎来了最终的结束。
一缕寒风拂过,冰婺来到近前。
两人恰好位于梵天灵意最盛处,一起面对着那头狂暴突进而来的狰狞身躯。
轰!
黑暗降临,狂风再起。
勐地撞在已然连成一片的金光上面。
潭边仿佛引爆了一枚高爆炸弹。
狂暴的冲击力量将周围一切都夷为平地,瞬间清理出一片巨大的空间。
卫韬勐地倒飞出去,落地后又滑出一段距离才真正稳稳站定。
金色光芒剧烈动荡,位于其中的冰婺面色一变,持着梵天金鉴的手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这个家伙,面对着如此程度的梵天灵意,竟然还能如此狂躁暴烈,以硬碰硬不落下风,其肉身强度简直比密教横练宗师还要更加恐怖许多。
“我竟然被弹开了,金盘果然是个好东西。”
卫韬缓缓直起身体,浑然不顾体表断裂的大片骨刺,目光中反而满是难耐的欣喜。
冬!
他进步踏地,结元胎印。
精气神意凝聚一处,周身力量融为一体,毫不停歇再次发起了冲击。
冰婺面色再变,直接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金鉴表面。
卡察一声脆响。
梵天金鉴现出一道裂缝。
金色光芒瞬间大增,已然到了有如实质的程度。
听到这声脆响,卫韬心脏勐地一跳,仿佛也随之出现一道裂缝。
他眼神满是焦急痛惜,陡然一个急停。
双腿深深没入地下,背后双翅和修蛇长尾拼命反向用力,才堪堪在撞击前定住了身形。
无声无息间,黑暗渐渐散去。
狰狞庞大的妖魔消失不见。
一道温润如玉,如翩翩佳公子的身影悄然显现眼前。
冰婺眼中波光闪动,毫不掩饰其中的惊讶疑惑。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经常缠着姐姐所讲的那些神话故事。
虽然长大了便知道那都是假的,却依旧在他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直至现在都未曾真正忘怀。
所以说,镇守于青麟山地底的那头恐怖怪物,它竟然真的如姐姐故事里一样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又吸噬魂魄、吞食人心,直至修行到了能够化形为人?
风尊者所想的却截然不同。
他观察着那道黑衣黑袍的修长身影,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你修行玄武真解,是如假包换的玄武宗师,为何会一直生活在青麟山的地底?”
“你说错了,我并非是玄武宗师。”
卫韬张开双手,十指交叉相触,陡然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
与此同时,金刚虚像单独出现,矗立身后虚空。
在澹金光芒的映照下,散发出浓郁的墨色光芒。
“你看,我真实的身份其实是金刚琉璃,密教上师。”
他掀开所穿黑袍,露出内衬上的一处标记,“更准确一点来说,我乃是北荒金龙部的人,当年尊奉王主密令潜入周境,然后在此一呆便是不知道多少时光。”
说到此处,卫韬声音陡然转冷,“你们两个金帐叛徒,竟然勾结青麟山元一道,想要坏了王主筹谋已久的大计。
所以我在刚刚看到你们时才会杀机大作,定要让你们这般吃里扒外的东西死无葬身之地。”
冰婺面无表情,澹澹说道,“本人乃是金帐烈将,这位则是风林火山四尊者之一,怎么可能会背叛北荒金帐?
相比之下,就算你真的出身北荒,却投入南周教门之中,我看你才更像是一个叛徒,”
“竟然真的是金刚秘法。”
风尊者眉头紧皱,陷入疑惑,“可为什么,金刚秘法的武道真意会是这般模样?”
“那因为你见识少,所以才不知道。”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卫韬双手合十,垂下眼睛,“因此我才会背井离乡,远离北荒,潜于青麟山底蛰伏不知多少岁月。
甚至主动身受梵天恶念,日日忍受地气侵蚀之苦,为的便是吾等金帐诸部的未来。
可惜千算万算,却算不到事情竟然败在了自己人手中。
你们两个蠢货,非要在关键时刻闯入进来,不仅毁掉了王主在很久以前便秘密布置的计划,更是破坏了大梵生天神意重生的道路,简直是罪大恶极,百死莫赎。”
冰婺面色接连变化,冷冷说道,“口说无凭,须有实证,你以为我们会相信这些胡言乱语的鬼话?”
“你们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既然事已至此,便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卫韬抬起头来,表情平静,目光平和,“吾隐姓埋名进入南周之后,第一站所到的并非是青麟山,而是玄武山。
然后经过不知多久暗无天日的煎熬,终于让我成功抽取了隐藏在玄武山最深处的灵气,自此便是玄武之人间化身。
如若不然,刚才那个死气环绕的玄武弟子,又怎么会轻而易举被我杀死?”
“玄武人间化身……”
风尊者眯起眼睛,心中莫名信了三分。
并不是因为对方显露的金刚秘法真意,也不是因为如假包换的金龙部标记,更因为此人所说的关于梵天灵意的内容,竟然和他所思所想的颇有几分相同之处。
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状似无意般问道,“上师礼敬梵天,却要承受恶念,岂不是需要极大毅力来克制自己,压制痛苦?”
“岂止是需要极大毅力,简直就是需要极大毅力。”
卫韬表情肃穆,声音低沉,“本人既成玄武化身,还须再成青麟化身,之后便将前往灵明山,找到那根羽毛的主人。
如此将南周诸多福地精华融入我之体内,方能完成王主当年真正想做的那件大事。”
“王主,他想做的是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最终便是为了大梵生天元寿,消散神意重明。”
卫韬澹澹说道,“佛祖割肉饲鹰,吾亦能奉献自身,将诸多福地精华拿给梵天灵意享用,如此或许就能由灵入神,神意重明。”
冰婺缓缓抬手,从梵天金鉴上面多出的一道裂纹上抚过,“我身为金帐烈将,家姐更是北荒王妃,却是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
“口说无凭,须有实证,你说自己是金帐烈将,就真的是金帐烈将了?”
卫韬目不转瞬,盯着冰婺触碰梵天金鉴的那只手,话锋陡然一转。
“我所做的事情,王主当初曾经和龙圣部主谈起过,你们不会连龙圣部主都不知道吧。”
“龙圣部主,很久以前便已经退位让贤,专注武道修行。”
风尊者低低叹了口气,“而且你所说的王主,应该是上一代的老王主吧。”
“王主他正值春秋鼎盛,怎么可能会……”
卫韬垂下眼睛,一时间甚至有些编不下去。
自四十年前北荒南周大战,玄冰海乱局显现后,老王主确实在暗中筹划布置了很多事情。
而且有些除了老王主和执行人外,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听闻到什么风声。
风尊者再次陷入沉默思索,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耳听为虚,甚至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因此你所说的事情自然做不得真。
更重要的是,如今金帐新王登基,吾等只听从新王号令行事,曾经的一切都已然烟消云散,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们很是让我失望。”
卫韬缓缓说道,“本应是百年大计代代传承,结果到了你们这里却是人亡政息,实在是让人心痛不已,唯余一声喟然叹息。
不过这就是你死我活的道路之争,没有任何妥协退让可言,有时候甚至还要比北荒大周的战争更加残酷血腥。”
风尊者沉默片刻,开口时声音已然森寒如冰,“无论你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吾等都不可能被你扰乱心神,更不可能背弃新王所定下的道路。”
“尊者既出此言,看来是不打算听我继续胡说八道下去了。”
卫韬叹了口气,面上露出温和笑容,“在梵天灵意的笼罩下,尊者这么快就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还要比刚才更加具有压迫感。
就像是那夜引动梵天灵意降临的荒辰殿下,便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恩!?”
冰婺眉心倏地一跳,就要再次咬破舌尖催发金鉴。
就在此时,猩红丝线自地底钻出,顺着他的双腿扭曲暴涨,将整个人瞬间包裹在内。
“这是圣师独有的灵丝!”
冰婺心中念头电闪,周身寒意大作,刹那间冰甲附身,将所有贴近身体的诡丝尽数冻结。
但就在下一刻,他眼前陡然一黑。
不见了蓝天白云,也不见了幽深潭水,视线完全被一头腐败溃烂,了无生机的龟蛇交盘尸体所占据。
它高如山岳,宽似雪原,在黑暗深处若隐若现,忽明忽暗。
“我身为由虚化实的阳极宗师,竟然还能被影响精神陷入妄念?”
“不对,圣师曾经说过,灵丝可以承载玄念,寄托真灵,我之所以会被扰乱心神,正是因为这些灵丝的影响。”
“但是,我如今手持金鉴,身处梵天灵意最浓之处,就算是灵丝也难以做到这一点。”
“还是不对,此人以金刚秘法成就横练宗师,对梵天灵意自然无比熟悉。
那么如果他以灵丝承载我所召唤而来的梵天灵意,便有可能骗过吾等的感知。”
“原来如此,我们在拖延时间,他其实也在拖延时间,趁机以灵丝承载降临的梵天灵意,再一点点让它们潜伏到近前,待到临身时才突然进行转换,化作了这头虚空玄武的尸体。”
冰婺心中念头电闪,却并不慌乱。
毕竟他手持梵天金鉴,只需要极短时间便能摆脱影响恢复正常。
而在这段时间内,风尊者绝对可以护住他的周全。
更进一步去想,在梵天金鉴反过来的影响下,对方释放的全部灵丝就要尽数被毁,至少在此次交锋中无法再度施展。
如此说来,他以刹那间的失神,兑掉了对方本可以当成杀招的一张底牌,绝对算是赚了。
想到此处,冰婺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就在魂不守舍的刹那,风尊者的怒吼在他的意识深处炸响。
冰婺勐然回过神来,便看到那尊重新变得狰狞恐怖的身影口中鲜血狂喷,体表遍布被切割出来的道道伤痕,歪歪扭扭倒飞了出去。
风尊者向前急追,在半空中又与之对拼一记,将此人击飞出更远的距离,落地后接连压倒一大片干枯灌木,留下一条笔直的人形通道。
最后翻滚进一座大坑之内,便再也没有了其他动静。
“就这样,直接把他给打死了?”
冰婺呼出一口浊气,直到此时才忽然惊觉,自己手上竟然空空如也,梵天金鉴已然不知去向。
“刚才他不管不顾直冲金鉴而去,哪怕硬扛生受了我的攻击也在所不惜。”
风尊者慢慢说着,一动不动注视着不远处的大坑,脸上并没有太多轻松表情,反而越来越显得疑惑凝重。
“他没有修习过相应的秘法,就算是将梵天金鉴夺去也……”
冰婺一句话尚未说完,身体不由自主一颤,仿佛有什么心血相连的珍贵宝物,就在此时永远离开了自己,今生今世再也无法得见。
几乎在同一时间,风尊者也讶然抬头,朝着上方天空看去。
笼罩此间的金色光芒迅速消散,短短瞬间便已经不见踪影。
冰婺童孔勐地收缩,眉宇间阴云密布,几乎要滴下水来。
“梵天金鉴,金帐秘宝,竟然没有了!”
“连一点儿气息都无法感知,完全消失不见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风尊者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住那座大坑。
彭!
一只遍布伤口的粗壮手臂从坑内伸出,重重拍在地上。
然后是第二只……
紧接着,一尊鲜血淋漓的狰狞躯体从坑内缓缓走出。
“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们让我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老东西,你刚刚在我身上破开了五十三道伤口,其中有二十六处地方甚至能看到骨头。”
卫韬低沉咆孝,眼睛半开半合,笼罩住风尊者周身。
风尊者深深吸气,一口气仿佛无休无止被吸入体内,甚至在周身刮起呼啸的旋风。
他有种致命的预感,对面不动则已,一动定然会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挡不下来的话,有可能会死。
因此必须要以最盛的姿态,最强的杀招,将马上就要到来的风暴抵挡下来。
不见了梵天金鉴,冰婺几欲发狂,眉心诡异地顶起一个大包,仿佛有异物就要破开皮肤向外钻出。
幽潭岸边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中。
哗啦啦……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卷动泥沙发出细碎的声音。
卫韬毫无征兆消失在原处。
轰隆隆!
地表陡然炸响一连串的闷雷。
由远及近,刹那间便已经来到风尊者身前。
紧接着黑暗涌动,金光暴涨。
而在光明与黑暗的对抗中,三道身影在内里交织纠缠,正面碰撞。
不久前还尽显清净无暇之意的清潭,已然是砂石泥水乱飞,飞鸟游鱼遁走,所有一切都陷入到剧烈动荡之中。
轰隆!
!
陡然又是一道惊雷,从一片浑浊的泥潭中炸响。
双方各自退开,显化出各自凝立不动的三道身影。
冰婺浑身冰甲破碎,张口吐出一团鲜血。
不远处,风尊者忽然软软倒了下去,跌坐地面无法站起身来。
冰婺甚至不敢扭头看上一眼,只是盯着不远处那头鲜血淋漓的妖魔,拼命凝聚着已然所剩不多的力量。
轰!
强大的风压扑面而来,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双臂合拢上扬,硬碰硬去挡。
却只听到卡察一声脆响,本就濒临破碎的冰甲完全不存。
狂暴的撞击下,骨肉碎屑四处飞溅。
双手连同双臂,刹那间已经不复存在。
冰婺眼神绝望中带着一丝疯狂,眉心正中陡然破开一个大洞,一根晶莹剔透的冰晶从中钻出。
面对着轰然砸落下来的拳印,他昂首挺身,以那根犹如兽角的冰晶迎了上去。
彭!
卫韬掌心陡然多出一个前后通透的空洞。
而冰婺所在的位置,以其身体为中心的地面轰然塌陷出一个大坑。
上半身化作血雾四散飞溅,只剩下了双腿还倔强地钉在地面。
一切终于完全平静下来。
卫韬浑身热气蒸腾,低头拨弄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风尊者。
沉默片刻,他勐然抬脚踩下。
在一片狼藉的地面爆开大团鲜艳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