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判官笔】
"嘚、嘚、嘚..."
清晨时分,薄雾还未散去,几声急促的马蹄已是踩着露水而来,刘正烦躁的起身自城墙头望下去,惊愕的叫唤出声,"大、大人?师爷?"
城墙下,孟晚舟抬头笑眯眯的瞧着他,道:"开门。"
"啧!不是说去京城吃酒席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咦?等等,后边儿两人是谁?"刘正嘀嘀咕咕着下了城墙,开门后先打量了那最后两个人。
见他鬼鬼祟祟的往后瞧,孟晚舟抬脚朝他踢了踢,道:"你瞅什么呢?"
"啊!哦!"刘正收回视线,边将人迎进去,便道:"师爷,你们怎回来得这般快?难不成半道上便跑回来了?"
"你管那么多做甚?对了,近日县里可有发生什么事?衙里呢?可安静?"
"安静?什么才叫安静?"刘正眨巴眨巴眼,抠抠耳后根,认真的想了想,"最近县里挺安静的,没有盗窃,没有打架斗殴,乡亲们和气得很!对了,您们走后杨主簿曾多次询问我,宋仁亦跟着问过几次,倒是奇怪,大人已是说了要去京城,他们还问个什么劲!"
言策皱了皱眉头,瞧向孟晚舟,"你认为可有古怪?"
孟晚舟笑眯眯的摇头,"谁知道!"
"哼!杨志文倒也罢了,左不过是担心我与你一起被带坏,宋仁倒是有些古怪,他管过了头啊!"
"大人既知,何须问我?"
两人说得旁若无人,话语虽不大友好,两人的表情倒是和谐得紧,看得担心言策朝孟晚舟发火的刘正直跌了下巴,瞧着二人的目光浑似见了鬼。
孟晚舟懒得管他,翻身下了马,将缰绳朝刘正一扔,慢悠悠的捋了捋衣袖,负手朝着城内走去,言策见此,皱眉道:"孟无良,你去哪里?不跟我们一起回衙?"
她抬手挥了挥,道:"此事已毕,在下这个闲杂人便不去县衙了,大人且慢走!"
什么?她这意思便是不去县衙,也不做那师爷了?言策眉头越拧越紧,恍惚间想起她之前说的话...
"言大人,既然她都走了,想必也没我什么事了,你慢走,回见!"白术纵身一跃,跃下马去,几个起落便追上了她。
见那两人有说有笑的,言策黑了脸,转念又想到先前是自个儿要赶人的,如今要留却是留不住,那心情更是郁郁。
这边暂且不提,那厢孟晚舟二人行了数十步后,拐进了一条小巷里,行出小巷后,已是停在红袖阁外。
"啧!又是来这儿!你就不能换个去处?要来你就不能白日里来?虽说现在也是白日,可一想到那群色中饿鬼老子就不舒服。"白术嫌弃的哼了哼,此时红袖阁内尚亮着光,隐隐有嬉笑声传来,再加之那颓靡之气,想让白术不嫌弃亦难。
她笑眯眯的抬手敲门,回道:"大哥叫你跟着了吗?要走你走便是。"
白术撇撇嘴,分毫不动。
'咚、咚、咚...';
三声响后,门'吱呀';一声自里面打开,萃香凑出头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谁啊?大清早的...嗯?师爷?"
"萃香,殷娘现在在哪里?"
萃香醒了醒神,道:"姐姐在秋水阁陪..."
刚说了一半,她猛地住了口,有些讪讪的瞧着她。
"陪谁?"孟晚舟眯眼。
"唔...这个...那个...总之姐姐现在没空,你若要找姐姐,还是明日来罢,至于姐姐陪谁...师爷还是问姐姐比较好,她让我不要告诉你呢。"萃香说罢,慌忙进了门去。
孟晚舟瞧着半敞着的门,叹了口气,"看来殷娘已是决定与那人在一起了,往日还瞒着,现在已将人拉出来了么。"
白术双手抱胸,拿眼斜她,满目的幸灾乐祸,"怎的,你不乐意?虽说你霸占了她的床几年,可别以为她喜欢你,找个吃软饭什么的太正常了,毕竟你穷得紧,亦小气得紧,还有,难看得紧。"
"小术术,可有人告诉你有一句话叫祸从口出?"孟晚舟漫不经心的落下一语,缓缓行进门去,身后,白术脸色变了几变,有些懊恼的敲了敲脑袋,抬头见她走远了,立马追进门去。
"殷娘没空搭理你,你还去做什么?"
"取东西,无须她在。"
"取什么?"白术追问道。
这次她未再回答,直接留给他一个背影,快步上了楼梯,白术停住,抬着头气哼哼的看着她进了屋,旋即去了一旁亭子内坐了。
自孟晚舟与殷娘相识后,来这儿的次数数不甚数,这还是第一次主人不在,她关了门,缓缓走至软榻前,将手伸进榻下摸了摸,意料之中摸了个空,她收回手,无奈的抱怨了句,"这老头子还不回来!连封信也不写!真是!"
孟无为常年不在家,自她与殷娘相识后,他若有信回来定是寄到这里,时日一久,殷娘干脆将信搁在榻下暗门里,由着她自个儿来取,她这次去渠县,本以为他会给她寄信回来,哪知竟是没有,算起来,他亦失踪大半个月了。
孟晚舟再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白术见她出来,遂起了身,走过去道:"取了么?要出去了么?我快饿死了!你得请我吃早饭!"
"饿死最好!"她恶狠狠道。
饶是白术神经比较大条,亦察觉到了她心情不爽快,虽说察觉了,毕竟不知她为何不爽快,想来想去,唯一想到的便是殷娘,因此他凑近了她,笑嘻嘻安慰道:"你可别因为殷娘抛弃了你便怪罪于我,这红袖阁那般多的姑娘,随便哪个敢不领你的情?少了殷娘还有别人嘛!待会儿我陪你去选一个?"
她的回答,白眼一枚。
见她往门口方向走,白术疑惑的挠挠头,赶紧追了上去,"你不去看了?你放心,我不会跟殷娘说...呃,那人是谁?"
白术定住,直直的瞧着对面走廊缓缓走过来的人,那人一袭白衣,因离得较远,瞧不清面容,只那缓步而来之态,隐隐已给人一种雍容华贵之感,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
红袖阁占地极广,因殷娘喜欢水,红袖阁后院大半部分都有水,为方便行走,水上建了长廊,长廊之上每隔不远便搁了一盆盆栽,虽是冬季植物不多,盆栽没了多大用处,廊下却栽满了腊梅等物,那人自弯弯曲曲的走廊行过来,身影不时被遮挡在腊梅之后,若隐若现间,隐隐可窥得半张俊美的脸。
孟晚舟眯眼,随着白术一起瞧着,"那方向是秋水阁的方向,难不成是他?"
未让两人等多久,那人已自梅花深处行了出来,先见着的,是那人绣着梅的衣摆,随着他的走动,梅花轻轻起伏着,晃眼之间那花骨朵儿仿若盛开,他那衣袍是上好的云锦织就,加之那精致的绣工,只一片衣摆,已可见那人身份不俗,至少,不是清水县那些商贩所能有的。
孟晚舟眯了眼,随着他渐渐露出的衣衫瞧上去,目光在他搁在身前的手指上扫过,移上远瞧亦惊艳的脸上去,刚瞧清他的脸,她便是一怔,忽而明了殷娘心动的原因。
该如何形容他的相貌?俊美无俦?面如冠玉?不,他没那般美,他的面容亦没有远瞧之时那般令人惊艳,孟晚舟之所以怔住,乃是因为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极漂亮,深邃迷人,迷人中透着深深的忧郁,瞧过来之时似乎能将你的魂吸进去,让你沉沦,让你挣扎却又心甘情愿。
他瞧见了他们,遂停了步子,远远拱了拱手,旋即转了个方向离开,几下便不见了。
"咦...这人有一双好眼!"白术目送他走没了影,道。
"但凡美丽的东西,总是危险的,瞧那人的眼神也该知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沾上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冷静分析,落在白术眼里却变了个味道,他一把搭上她的肩,笑嘻嘻道:"你这是自我安慰?放心啦,我不嫌弃你!"
孟晚舟一把扯了他的手,抬步往外走,头也不回道:"你去查查他的来历,清水县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等人了。"
白术敛了笑,皱了皱眉,快步跟上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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