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刚至门外,屋内几人便顺着瞧过去,但见两人行进门来,当先那人一袭襦袍,头束儒巾,面有风霜色,约莫三十上下,一进了门,未曾打量厅内究竟有些什么人,先低眉颔首道:"大人,听说太子殿下派了人下来查案?不知那位大人在哪里?"
在他身后那人一袭褐衣,进了门后,亦随着襦袍男人行礼,"大人。"
冯斗呵呵一笑,道:"林城,孙洲,快来见过言大人,言大人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帮助我等破案,实是辛苦,你们可得好生跟言大人说啊!"
襦袍男人抬眼,朝着言策淡淡一礼,道:"在下渠县师爷林城,见过言大人。"
褐衣人抬头看了眼,当见得那坐在上首之人面容时,心下一惊,顾不得多想,亦跟着行礼道:"小人渠县县衙书吏孙洲,见过言大人。"
言策目光在林城面上扫过,顺便瞧了孙洲一眼,道:"二位客气,言某不才,还得多仰仗二位才是。"
"言大人客气,大人但有差遣,我等自当竭力而为。"林城道。
"哈哈!言兄弟莫要谦虚了,言兄弟得太子殿下器重,又是陛下身前红人,自是非比常人,有什么尽管吩咐他们便是。"冯斗笑道。
"如此甚好!"言策点点头,语气一转,忽地扬声斥道:"大胆林城!大胆孙洲!你二人身为冯县令的左膀右臂,竟是粗心到被人在眼皮子底下盗了赈灾银,可知罪?"
孙洲脸色一变,腿一软,竟是跌下地去,瑟缩着半天不起来,林城偏头瞧了他一眼,面色如常,对着言策恭谨道:"回大人,赈灾银失踪,是我等疏忽,大人怪罪亦是理所应当,大人责罚我等便是。"
"自是该责罚,只本官亦不是那等随意处置责骂属下的人,赈灾银是眼下第一要务,若是林师爷竭力帮着寻回赈灾银,本官自饶了你的罪过。"言策缓和了语气,道。
林城淡淡扯了扯嘴角,道:"万死不辞。"
言策满意的点点头,道:"那么,还请你将赈灾银失踪前后所发之事细细说来,不得有半点遗漏!"
下首,林城听此言,不着痕迹的瞧了眼冯斗,与他交换一个眼神后,便道:"是。三月前,朝廷拨下的赈灾银到了永州城,我等便奉了冯大人的命令前去接收,自永州到渠县,一路上十分正常,赈灾银于傍晚时分安全入了县衙,由于天色已晚,大人便命我等将赈灾银搬进库房,待第二日再来清点分拨,置办衣食之物,我等自然从之,待赈灾银尽数入库后,便命全县衙役在府衙内外,库房四周看守,本是天衣无缝,哪曾想第二日开了门后,竟是发现赈灾银全尽数失踪!当时负责带队看守的是捕役叶乾、叶朗,大人发觉他二人神情有异,便命在下去瞧瞧,哪知在下竟是在他二人身上发现了两锭失踪的赈灾银!大人大怒,当即拿了二人,本想从他二人口中套出幕后主使,岂料竟是被二人逃了去!唉!"
"叶乾、叶朗?如此说来这二人是帮凶?"孟晚舟喝够了茶,看够了戏,坐直了身子,拢了手笑眯眯道。
林城闻言瞧了她一眼,眉头微皱,未曾回答她。
孟晚舟也不恼,笑眯眯的转了头瞧向冯斗,再次问道:"冯大人,这二人是帮凶?大人怎能肯定呢?难不成不会是栽赃嫁祸?"
冯斗抿抿唇,沉声道:"若是别人,或许会被栽赃嫁祸,只叶乾兄弟武功高强,若说栽赃实属妄谈,除了他二人监守自盗,还能作何解释?自赈灾银失踪,叶乾兄弟逃狱已过三月之久,这些时日来,渠县闭城搜查,永州亦是严密排查,方圆百里都搜了个遍,却始终不见叶乾二人!"
"既抓不到人,大人闭城有何用?难不成那赈灾银还能自个儿蹦出来不成?哦!对了!便是找不到人,寻不回赈灾银,亦有永州知府来被这黑锅,顶这冤罪!县令大人倒是一点事也不会有!怪不得大人这般悠哉。"她笑得人畜无害,那语气却是十足的咄咄逼人,直让厅内除言策、白术以外的所有人变了脸色。
"你是何人?二位大人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林城喝道。
孟晚舟施施然站起身,一撩衣摆,拱手笑道:"在下不才,区区一个无官无职的幕僚罢了,承蒙大人不弃,方有在下一席之地。"
幕僚?
林城打量了她一眼,再瞧了眼言策,言策现任清水县县令,听说上任之时只带了个随从,那她无疑是清水县原有师爷了,清水县师爷只有一人,那人...
"你是孟无良?"林城皱眉,渠县虽远离清水县千里之外,对于这等官场消息亦是灵通的,更何况孟无良'声名远播';,想不知也难!传言虽说她奸诈无比,卑鄙至极,只凭清水县五年间县令轮换,依旧动不了她分毫,亦该知这人并非一无是处,至少,是个需要防备的人!
"呀!不曾想在下这般有名呐!"她敛尽锋芒,笑得一脸灿烂。
林城哼了哼,神色间不自觉的带了一抹防备,垂了头不再言语。
言策无奈的瞧了她一眼,朝冯斗道:"既然已知事情经过,小弟想去瞧瞧案发地,冯大哥公务繁忙,便劳烦林师爷带带路罢?"
冯斗笑笑,道:"哎呀,老哥让兄弟见笑了,林师爷啊,你便带言兄弟去瞧瞧罢。"
"是。"林城应了声,引着言策三人去了库房。
三人一走,厅内一下静了下来,冯斗坐在上首,半晌一动不动,孙洲哆嗦着爬起来,小声凑近道:"大人..."
"没用的东西!"冯斗冷喝,睁开眸子的瞬间,一抹冷光自眼底划过,带着一股浓烈的无法忽视的杀气,"一个言策,竟是将你吓成这副模样,可还有半点样子?"
孙洲又是一个哆嗦,苦着脸道:"大人,小的是没用,这也不是怕他知晓我们拿叶乾兄弟顶罪之事么?若是言策知晓了,到时被斩的便不是永州知府,而是我们了,若是不知,凭大人岳父的身份,大人尚还有一线生机,小的这也是怕了。"
"行了!你注意着点儿!下去吧!"冯斗叹了口气。
*
放置赈灾银的库房位于县衙东侧一座小院内,院子里不见杂物,唯有几间小屋子,那放赈灾银的屋子便是居中那间,林城推开门,将三人引进去。
屋子里亦极空,无任何摆设,只在正中央整齐摆了十来个箱子,三月未曾有人进出,箱子上、地面上皆铺了细细一层灰,林城站去一边,道:"言大人,这十来个箱子便是当时放赈灾银的箱子。"
言策闻言,眉头立即拧成一团,问道:"这是装赈灾银的箱子?那些贼人将银子都偷走了,留着箱子做甚?难不成那许多银子他抱都能抱走?"
林城面露难色,叹息道:"这个...当时我等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些空箱子,至于那些贼人怎样偷走的,在下亦十分疑惑。"
"对了,这赈灾银既然被偷了,渠县该有不少灾民才是,怎我们来了这几日,竟不见一个灾民?难不成冯县令在借由头敛财?赈灾银其实没有失踪,而是被你家大人私吞了?"孟晚舟走去箱子旁,笑眯眯的伸手抹了抹,瞧着林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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