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色皎皎,离了那压抑沉闷的血腥色,再黑的夜瞧来亦是美的,白术径直掠过二人奔上屋顶去,大刀阔斧的坐下,偏过头瞧着院外头,连一个余光亦不施舍,状若赌气。
孟晚舟挑了挑眉,装作不知,与言策一起往右边儿屋子去,边走边道:"明儿我们去寻个客栈住下罢?照这情况来看,往后有得热闹了,老秦受了伤,虽无大碍,却不能跟着我们奔波,让他在这儿好生歇着。"
言策点点头,毫无异议,"便是不说老秦,我们亦不能扰了周大夫的清净,寻个客栈倒是极合我意。"
"如此...白术,你明儿一早去寻间客栈!"她偏头朝着屋顶上的人道。
"嗤!尽会指使小爷!"屋顶上,黑衣男子撇头哼了声,状若不满,那藏在月色下的眼角眉梢,却是溢满了笑意,熨平了心底郁结已久的气愤不平。
言策瞧了他一眼,眸光忽现复杂,他轻轻叹了声,道:"你与白兄弟关系真好,不是兄弟甚似兄弟。"
"我与他不是兄弟..."
"谁跟她是兄弟..."
言策这话一出,孟晚舟、白术齐齐回道,待发觉对方说了同样的话,又同时歇了声儿,白术似想起了什么,那脸一下子黑了,瞧她的眼神亦不自觉的带上了幽怨,那眼神连离她有些距离的言策都觉得亏心,惹得他频频瞧她,欲言又止。
"咳!不早了,言兄早些歇息。"孟晚舟当瞧不见,转身推门进了屋,屋内烛光亮起,隐约见得她的身影往里去了,未过多久,那烛光一晃,一下子熄灭了,言策笑笑,推开了旁边的屋门。
听见那两声关门声,白术回过身瞧了半晌,起身跃下屋来,钻进了旁边厨房,未过多久,厨房里渐现微弱火光。
二更天,火光渐歇,白术提着一只木桶走出来,直直走去孟晚舟屋门前,伸手敲了敲。
'咚咚...';
敲了两下他便停了,将木桶搁在门边便掠上屋顶去,坐下、后躺,一气呵成,刚躺下,那门便开了,一只手伸出来,轻巧将那木桶提进了屋去,'嘭';一声,门再度关上,白术闭了眼,嘴角微扬。
孟晚舟未再点烛火,摸黑将那木桶提进了屋,木桶里装着大半桶水,微微冒着热气,她伸手摸了下,不烫不凉,温度刚刚好,她笑了下,慢慢将衣衫解了。
说实在,叫她就顶着这身血腥味儿睡觉,哪怕她自来随性,也难免不舒服,只这毕竟不是她家,做不到在家那般方便,她本已做好一夜不睡的打算,岂料那人竟会给她烧水来,说实在,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何其了解她的性子,真不愧...是个好兄弟。
她擦好了身,将衣服仔细穿好,确认没有差错后,将水提去门边放了,方上了床榻,孟晚舟闭了眼,任思绪散开,迷迷糊糊间,似过了很久,又似不过一会儿,远远的有打更的声音传来,一下下,似远,又似近,待她清醒时,屋外已是天色大亮。
*
今儿的渠县极安静,那是自闭城以来从未有过的安静,虽是安静,那大街之上却聚满了人,人群齐齐拥挤在'八方客栈';前,瞧着那站在柜台前的几个人,虽未有言语声起,那眼神却互相交流着,即使对方的眼神自己瞧不懂,理解的东西差了十万八千里,依旧不厌其烦的、自以为知晓的交流着。
'呀!这些人不是在周大夫哪里么?怎么来了八方客栈?';一个粗布衣衫的妇人站在门口处,眼睛直往当中那人身上落。
在她旁边,另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了然般直点头,'你说那公子长得俊?确实很俊!可惜我家没有姑娘...';
'哎呀!不是说来瞧病么?谁生病了?那几个身子骨都不错啊,瞧着健康得很!';一侧,一个老者不屑的撇撇嘴,转过了头去。
离他不远处,一个褐衣汉子接触到他的目光,自以为明白般点点头,'是啊是啊!真是小白脸!瞧这几个妇人,眼睛都快黏上去了!';
'唉!听说昨日他们被县令大人请去了,也不知大人怎么想的,是要赶人还是不赶?';当中一个华服少年一甩折扇,故作风流般摇了摇,边冲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露齿一笑。
'色胚!';女子瞪眼,轻呸了口,愤愤转身钻出了人群。
少年一愣,折扇顿在肩头,不明就里的瞧着那女子越走越远...
这厢,白术一敲柜台,瞪眼道:"你方才说什么?"
柜台里,一袭锦衣,身材发福的掌柜苦着脸瑟缩了下,小声道:"客、客官,没、没房了..."
"没房?一家没房,两家没房,家家没房,你当爷好唬呢?这渠县闭城已有些时日,压根儿没有外乡人来,你敢跟小爷说没房?"白术嗤了声,压根儿不信,此刻他心情极差,本是一早便先来找客栈的他,跑遍了大半个渠县都说没房,到最后,极没有脸面的跟他们一起找,虽她没说,可他自个儿臊的慌啊!他堂堂第一神偷,竟是连个客栈都寻不到,岂不笑掉人的大牙?
掌柜的脸色更差了,他哭丧着脸,连连道:"客官,真、真没房了!真没房了!"
"你!"白术再一拍,手下力道半分没有控制,半人高的柜台受不住他那力道,剧烈的颤了颤。
"客官...您消消气...消消气..."掌柜的往后越缩越远,几乎撞到身后墙壁上去。
"算了。"孟晚舟叹了口气,伸手按住了他,"再去找找罢。"
说是找找,三人都清楚,连寻了大半个渠县都说没房,再寻怕也寻不到,只是,不准他们入住客栈是谁的意思?冯斗?
"走吧。"言策道。
见三人不再为难他,转身便要走,掌柜的犹豫了下,小声道:"几位客官...小的在巷子里有一处房子,暂时无人居住,若各位不嫌弃..."
三人顿住,相互对视一眼后,孟晚舟笑着道:"多谢掌柜,不知那屋子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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