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衙门里传出消息来,郭成本为逃犯,时隔五年再次犯案,为报私仇杀害无辜,罪无可恕,处以斩刑,吴氏为帮凶,虽未有杀人罪行,却有杀人之心,念在其尚有悔改之心,从轻发落,判徒刑两年。
"晚舟,被你说中了,你怎知言策会这般判?"
孟家小院里,孟晚舟倚在院里喝酒,殷娘笑盈盈的挨着她坐了,伸手拿过酒壶来,替她满上。
她支了脑袋,半眯着眼晃了晃,道:"唔...言策本就对吴扬之案耿耿于怀,加之郭成已认了故意栽赃,他怎会判得太重?"
"这不是理由,以你的性子,可不会拿这个做理由罢?"殷娘笑瞧着她,非要她说个清楚明白来,她知晓,若言策真以这个理由而不论吴七娘是否有杀人之嫌,她定不会坐视不理。
孟晚舟轻笑一声,道:"你怎的好奇心这般重?罢了,告诉你罢,郭成有无认罪倒是不得而知,只杀害王五的确实与她无关,顶多也就是出了几坛酒,几口小菜罢。当时杜老查验,说是或有二人合谋,王五身上伤口五处伤口,且不论深浅,单致命伤乃一刀毙命而言,便与吴七娘没有关系,再则,王五生前被人暴打,却并无太大挣扎痕迹,可见凶手力道奇大,远非他能抵抗,脖颈处虽有抓伤,更留了指甲,只那指甲亦不是吴七娘的,她一个厨娘,为了干活,并不会留下指甲。再说王五脸上的指印,杜老说,那指引纤细,或为女子所留,当时我注意过吴七娘的手指,许是多年劳作之故,她的手指极粗糙,甚至有些变形,与王五脸上痕迹并不附和,倒是郭成,那人自来瘦弱,手指亦比常人细些,当年不少被人取笑,除了他所为,还能有谁?由此可见,合谋一说并不成立,而他留下这么一处,不过是留着让吴七娘做替死鬼的心思。若当时言策发觉那吃食是吴七娘所送,定会拿了她询问一番,她本就极恨衙门里的人,定会胡言乱语,当时她将郭成当做好人,定不会供出他来,即使没有发觉,在给我下毒之时,她亦定然会露出破绽,换作别人,早已将她判了刑,哪里还会有后来这许多事?"
"原是如此,"殷娘恍然大悟,旋即又道:"既如此,当时你怎就不跟县令说说?任着人家苦恼烦躁?"
"嗤!才不要,与我何干?"
那人懒洋洋的支着头,眯着眼笑,笑得不怀好意,笑得奸诈无比,殷娘无奈,叹道:"你呀..."
她就是存了心瞧他笑话,瞧他有几分能耐,言策刚来这清水县,她若不配合,言策还能有啥辙?本就是个简单的案子,根本无须多费功夫便知晓的事,她非得任人费心去查,死死闷在心里啥也不说,真真是!也怪不得言策恼她,换作她,怕是早就将她赶出县去了,哪里还这般任她嚣张?
"说到言策,听说今日去守城的是嘉州来的那些个衙役,巡街的亦是生面孔,刘正这下是被拘在县衙里了。"殷娘道。
"不用管,言策正是恼的时候,过几日便好了。"她道,毫不在意的样子。
几日后?
*
似是应了她这话,约莫十日后的一个傍晚,言策阴着脸进了红袖阁,殷娘想着她先前吩咐,命人将言策送去了孟宅。
言策到时,孟晚舟正在院子里烤鱼吃,听见敲门声,她起身开了门,将他引进门后便再不管,悠哉悠哉的吃她的鱼,言策站在一旁,本就极阴的脸色越发阴沉,见那人存心无视他,怒气一上头,上前便将那架子踢了,几条冒着香的鱼砸进火里,一瞬便烧得焦黑。
"我说大人啊,这便是为客之道?在下好好的一顿夜宵,便被大人这般毁了。"孟晚舟瞧瞧手里仅剩的半条鱼,再瞧瞧早已跟火堆难分难舍的几条焦鱼,可惜的叹了口气,瞧向言策的眼神儿颇为幽怨。
不知为何,被她这一瞧,言策倒是莫名心虚了下,只那心虚不过一瞬便消了,言策负手站于她身旁,冷笑道:"拜你所赐,吴扬案再无翻案可能!你心里可高兴?"
吴扬案与她并无多大关系,他这话分明是迁怒,孟晚舟将那鱼搁了,起身往屋内走去,言策一见,立即喝道:"你这是去哪儿?嫌本官碍眼?"
她懒得应,自顾自进了屋去,言策正欲跟进去,她已是抱着两个坛子走了出来,"大人既然心情不好,在下便陪大人喝喝酒罢。"
言策怔了一怔,见那人将坛子搁了,就着地坐下,开了坛封抱起便喝,他犹豫了下,亦跟着坐了下来。
"喝啊,在下这酒可是从老钱那儿偷来的上好佳酿,老钱那人爱酒如命,轻易不给人,这可是极难得的,大人莫要错过啊。"她将另一坛往他这边推了推,极得意的朝他笑。
"哼!盗窃之物,焉能食之?"言策颇不屑,只这般说着,仍是将坛子抱了,学着她仰头便喝,辛辣的酒一入了喉,辣了喉的同时,倒是让他舒服了不少,言策叹息一声,抱着坛子不撒手了。
"你知道吗?我递了折子上京,被父亲拦下来了,父亲来信,命我不许再提此事,若我不知倒也罢了,只我知晓有冤,却不能为吴扬翻案平冤,眼睁睁瞧着凶手逍遥法外却无能为力,真真可笑!"
身旁人不知何时搁了坛子,低了头低声笑道,只那笑满是苦涩,半点不见开怀,他为治理清水县而来,满腔热血却被当头泼了冷水,只因那人是皇亲国戚,是贵妃亲弟,他便不能为亡者平冤,便只能忍着。
"你一直在瞧我笑话罢?呵呵,你一直都知晓,却从不说,瞧我闹尽了笑话,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瓜?是啊,我本是个傻瓜,被你,被权力,耍得团团转!"言策再度抱了坛子,猛灌了一口,如负气,似发泄。
孟晚舟亦跟着喝了口,道:"世事本无奈,大人莫要太过耿耿于怀。"
"哼!若你当时愿意说,肯说!王五岂会死?"言策怒吼。
孟晚舟一怔,他这是觉得这是她故意的?故意不说,故意害得王五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