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公孙忌见她出来,皱眉叹了口气,低低道:"孟先生,方才已有衙役来报,那本该守在娴儿身旁的婆子丫鬟除春瑛外,尽数在屋内歇息,她们称,娴儿被送进新房之后便将她们遣了去,只留了春瑛伺候,故而院内无人,现今春瑛又..."
"如此说来,春瑛定是知晓那人是谁,因而被凶手灭了口。"言策道。
"春瑛处于内宅,平常少见外男,那凶手既是她认识的,又能轻易出入公孙姑娘居所,想必只会是府内人。"孟晚舟目光自方衡越脸上掠过,落去贾勇面上,在二人皱起眉来之时,又极快的掠去公孙忌身上,脸上笑意浅浅。
她那目光有如实质,且含深意,便是再后知后觉的人亦能察觉她的意思,贾勇当即皱眉,面色不悦,方衡越便没他那般有耐性了,发觉自己被怀疑,立马站出来,不悦道:"孟先生!县衙内虽衙役众多,能进出后宅的却是不多,能进出娴儿院子的更是少之又少!你这般说,岂不是怀疑在下杀人?"
被人吼斥,她脸上半点不悦也无,依旧笑意浅浅,待他说完,她慢悠悠的摁了两下被吼得'嗡嗡';作响的耳朵,煞有其事道:"方公子此言差矣,在下只是实事求是罢了,可未怀疑任何人,当然了,若是有人做贼心虚,那可不是在下的错。"
"你!"方衡越甩袖,朝着公孙忌拱手道:"岳父大人,衡越为人如何,岳父再清楚不过,衡越资质愚钝,自到临县以来,却蒙岳父大人连番相助,对岳父大人,衡越感念甚深,岳父之恩,恩重如山,本已是涌泉难报,又蒙娴儿亲睐,衡越只恨不得以身为牛马来偿还,便是给衡越千万个理由,衡越亦寻不出一个欺瞒岳父大人,伤害娴儿的理由来!孟先生此言,实在锥心!"
公孙忌见他情绪激动,颇复杂的拍了拍他的肩,道:"衡越无须这般,为父...未曾怀疑你。"
方衡越激动的瞧着他,眸中隐有泪光,似是极感激他的信任,公孙忌见此,眸光暗了暗,朝孟晚舟道:"孟先生之言,毕竟是猜测,一切待那妇人归案再说罢,天色已不早,春瑛的死因已知,却也无甚好瞧的,你们为此事忙活了一晚上,先去歇歇吧,此事本官自会处理。"
孟晚舟笑笑,并不推辞,行了一礼道:"在下这便告辞了。"
言策亦行礼告退,礼罢,一行四人在衙役的带领下去客房住下,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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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过后,公孙忌再未传唤过四人,瞧来却似不打算让他们帮忙了,孟晚舟也不在意,整日里不是躲在屋内睡觉,便是跟伺候的丫鬟聊天,一来二去,外面如何她倒也知晓得清楚。
此时正是午时,日头正好,客房外花圃旁,孟晚舟躺在摇椅内,闭着眼晒太阳,一侧有个身着碧衣的丫鬟,正捧了她那不小心刮破了的衣衫在缝,缝着缝着,丫鬟叹了口气,"哎呀!听当值的大哥说,大人还未找到那妇人呢,孟先生,您说,那妇人去哪儿了呢?"
那丫鬟名唤小雅,本是厨房烧火丫鬟,因着伺候公孙秀娴的丫鬟婆子失职被关,便被调来伺候孟晚舟几人,她本就是个没心眼的丫头,加之孟晚舟有心为之,短短几日,她已是被孟晚舟忽悠得团团转,凡事皆没了个把门儿,心里有疑惑,下意识的便问了出来。
孟晚舟听得此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瞧来确实在衙内了,只是不知..."
小雅没听清她的话,眨了眨眼,将绣针放下,偏了脑袋瞧她,"孟先生,您说什么?"
孟晚舟'哦';了一声,睁开了眼,瞧着她道:"小雅,你们姑爷住在哪里呢?唔,一直在衙内么?"
小雅疑惑的瞧着她,不懂她怎说到方衡越身上来,虽是不解,仍是点头,道:"姑爷一直住在衙内呢,头儿是住在客房内,喏,就是隔壁那座院子,自那夜过后,姑爷说想念姑娘,想与姑娘靠得近些,大人便允他住进了姑娘的院子,本也是夫妻了,便是姑娘去了,也抹不掉那事实,听说姑爷住进那院子后,常常一个人关在屋内哭泣,亦不要下人伺候,唉,姑爷真是可怜,孟先生不知,姑爷人极好呢,才华好,模样俊,也不知姑娘怎么想的,先前一直不应,后来却不知怎么想通了。"
"你家姑娘先头不应?方公子那般得公孙大人欢喜,想必是有真本事的,你家姑娘真是糊涂了。"她摇头,似是颇为方衡越不平。
"可不是!"小雅点头附和,"连姑娘去了他亦念念不忘,真是个痴心人呢。"
小丫头脸颊生了红晕,捧着脸呆呆的瞧着天,双眸泛着水光,竟是一副思春模样。
孟晚舟屈指在她额际轻弹一下,揶揄的笑了笑,在她惊呼出声之时起了身,负手往外走,小雅惊呼未落,见她如此动作,疑道:"孟先生,您去哪里?"
"在下去寻方公子聊聊天,若是言公子寻我,你让他去方公子那里。"说着说着,人已是出了院门。
出了院门后,她便慢悠悠的往新房行去,一路虽曾遇到人,因知晓她是公孙忌的客人,倒也无人相问,因着衙内已无女眷,她倒是得以畅通无阻的走至那院子。
此时候,院门紧闭,院内似是无人,孟晚舟将手搭在门上,略想了想,用了些力推门,瞧着似是关严实了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抬步进门,将院门虚掩上,慢悠悠踱着步子往主屋行去。
主屋门亦关着,她眯着眼站在门口,四下扫视了一圈,旋即毫不迟疑的伸手推开门,行进屋去,此时离公孙秀娴遇害已过去好几日,屋内屋外早已扯了红绸,红绸一去,整个屋子便只剩冷清,孟晚舟走至案几旁,弯腰拾起几上红烛——那夜未曾燃尽的红烛,她瞧了瞧那红烛,旋即放下,开始慢悠悠沿着屋子打转。
公孙秀娴的屋子与其他闺阁女子的并无不同,现今虽是方衡越居住,里外却仍是粉色居多,摆设之物亦多是精巧为主,孟晚舟在内室晃了一圈,又转去外室,随意翻了翻书架上摆放的书籍后,又慢悠悠转进去内室,清浅的脚步缓缓移动着,最终停在床榻旁。
青天白日的,榻上亦没人,床帘子却放了下来,孟晚舟笑了笑,伸出手来去掀那帘子,口中低低絮语,似是自说自话,"哎呀!真是傻呢..."
帘子被掀开,孟晚舟眯眼瞧去,却见一人裹着被子缩在床脚,睁着眼惊恐的瞧着她,那张本就瘦削的脸此刻更是尖得可怕,一双眼嵌在瘦削的脸上,睁得似要掉落下来。
她笑了笑,轻声道:"你真傻,早不躲,现在已是躲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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