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出两王,而且还是父和子,这倒是有意思。
烈小七夹了块糕点塞进弟弟嘴里,又给自己空了的茶杯蓄满新茶,继续听。
“要我说啊,咱们小战王就是厉害,五万铁骑迎战十万雄狮本就很不可思议了,更何况还是长途跋涉后的疲劳迎战,小战王就是咱们大瀚朝当之无愧的战神王爷!”
客人甲搓着手掌一脸兴奋,只差没拍案而起高声喝彩,惹得客人乙亦是激动难耐,大声道:“那是自然,小战王是谁呀,小战王可是天生帅才!”
客人乙补充道:“小战王八岁随父征战,十岁亲手杀敌,十三岁那年老战王被敌军毒箭所伤,小战王临危受命,以少年之躯力挽狂澜,率领两万赤膊将士迎战敌方三万军,奋战两天一夜,杀得敌军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何等英勇!”
八岁的小娃娃放在前世,只怕还窝在娘怀里讨奶喝,虽说古人成熟的早,而且自古英雄出少年,可八岁就上阵杀敌……这杀敌英雄未免也忒小了点儿吧?
这已经不是英雄出少年了,这是英雄出奶娃的节奏呀!
烈小七好奇心大起,想要好好听听这小战王是何等传奇人物,奈何天不遂人愿,半道插进来一个客人丙,三言两语就把话题从小战王的英雄事迹上,转移到了哀叹个人命运不济之上去。
就见客人丙端着茶盏摇着脑袋,叹息道:“唉,可恨我们出身与黄河之北,怕是注定一生都没法报效朝廷建功立业了,也更是无缘一睹战神风姿了!”
原本还很亢奋的客人甲闻言,顿时像根燃烧的木条一下子被摁到了水里,瞬间熄了,垂着脑袋一脸沮丧道:“谁说不是呢,要怨只能怨咱们这些人投错了胎,没选个好地儿!”
客人乙亦是叹气道:“是啊,可不就是投错了地方,咱们打从娘胎里掉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比黄河之南那边的人低了一等!”
咦,这又是什么意思?
为何这里的人一生下来就比黄河之南的人低上一等?
姑苏城虽是朝廷流放犯人之地,但所有犯人都集中在乡下,而且并不是所有村子都是罪民村,还有很多良民村。
而住在城内的,皆都是良民。
看他们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乡下人,为何一生下来就比黄河之南的人低了?难不成因为这里的生存环境太艰苦所以被鄙视了?
烈小七刚刚熄灭的兴趣再次被点燃,连忙又把耳朵竖了起来。
就听一个声音愤愤道:“我就不明白了,咱们明明都是大瀚朝子民,为何住在帝都的那位主子偏偏就这么嫌弃咱们呢?不允许咱们随意过河也就罢了,连参加摘英大会的资格都不给,这分明就是不把咱们姑苏城的人当成是大瀚子民!”
说话的是客人甲。
此人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一张标准国字脸黝黑发亮,两只眼睛仅比牛眼睛小上一号,瞧样貌像是个豪爽之人。
他有一个拐弯亲戚家的儿子是驻守黄河的卫兵,小战王五万铁骑对战敌国十万雄师的英勇事迹,就是他那拐弯亲戚家的儿子告诉他的。
抱怨完后,此人犹自不解气,一拳捶在桌子上,粗着嗓子怒道:“再这样下去老子都想跑到邻国去了,哪怕过去给人当孙子也比窝在这里强!至少孙子还有希望熬成爷,可咱们在这里却是熬到死都是孙子!那皇帝老儿忒能欺负人,我看他八成是老糊涂了!”
他这话一出,其余两个客人皆吓得面色惨白,客人丙连连大声咳嗽,客人乙则直接伸爪子捂他嘴,急道:“好你个大黑牛,你要是不想活了,你就自己跑到城门口一头撞死算了,干嘛还要拉我们哥俩给你陪葬!”
咳嗽完了的客人丙亦是压着声音埋怨道:“就是就是,帝都那位主子也是你能议论的?我上有老子娘,下有媳妇娃,你可不能害了我!”
被齐怼的客人甲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后怕,讪讪道:“我……我这不是气不过嘛!”
“气不过又怎样?气不过也得憋着!”
客人乙狠狠瞪了他一眼。
“咱们这儿看似离帝都极远,可你别忘了,黄河岸边可是驻扎着朝廷派来的两万亲兵,姑苏城内到处都有朝廷的眼睛和耳朵,就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这要是传到帝都那位主子的耳朵里去,别说你了,只怕你全家都没命活!连你死去的祖宗都要挖出来鞭尸!”
“有……有这么严重吗?”
“嗨,你还别不信!你莫不是忘了十年前李家发生的事情了?李家大公子说什么了?人家不过就是说了君不孝三个字,而且事情都过去小半年了,也不知道那位怎么就得到了消息,硬是把李家上上下下十八口人全都砍了头!”
这话一出,甲乙丙三人同时沉默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客人乙方才低声叹道:“唉,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一边叹一边直摇头,其余二人也都不再说话。
烈小七也咬着茶盏不语,双眸微眯。
红颜祸水……看来姑苏城的人不受皇帝待见,不是因为这里是流放犯的集中地,更不是因为这里自然条件艰苦,而是因为一个女人。
因为一个人,恨上一座城。
听起来这个朝代的皇帝似乎很任性。
但“君不孝”又怎么讲?
男女之间的感情,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孝”字做评论。
难不成……
烈小七眉头忽然猛地一挑,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蹦了出来——难不成那个所谓的“红颜祸水”,会是皇帝的母亲?
呵,这皇帝倒是有意思的紧,竟然会因为自己的母亲,从而迁怒与一城之人!
就是不知他那“红颜祸水”母亲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以至于会让堂堂一个一国之主的儿子,不惜拿一城之人做陪葬……
烈小七好奇心被撩拨到了极致,偏偏客人甲乙丙都没了要继续深谈的意思,并且开始起身拱手作别。
烈小七鼓起腮帮子,不满地瞪着几人离去的背影。
最是讨厌这种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的故事了,有本事把故事讲完了再走。
目光一转间,看见正在楼下忙碌的小二,烈小七计上心头,当即拉着自家弟弟噔噔噔地跑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