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言景越面若寒霜，伸手拦住一个丫鬟问道：“老夫人在哪？？！”

那倒霉丫鬟手里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青翠色的玉盘，盘子里装的是几个红彤彤的柿子，绿盘红柿，看起来甚是养眼。这会儿猛然让人拦了路，小丫鬟一个没刹住差点一头撞上去，赶紧护住手里的托盘，见盘里的柿子无恙，这才轻轻吁了口气，结果一抬头就对上言景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小丫鬟怔了怔，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眼睛瞪的老大，吓得满头上小辫子都立了起来，当即盘子也顾不得护了，连忙跪下磕头道：“……回回公子，老夫人在在……在佛堂！”

说完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鼻子下的青砖缝，看都不敢看言景越一眼。

但凡在言府当丫鬟的，都知道她们公子有个铁打的规矩，府里丫鬟不管是老是少是美是丑，平常伺候，绝不能靠近公子身周三尺。

小丫鬟悄悄掀了一下眼皮，瞅瞅那双几乎快要挨着自己脑门的靴子，吓得脸色煞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别说三尺了，只怕三寸都没有！尤其是自己刚才还盯着公子看了一会儿，公子他……他会不会挖了自己一双眼睛啊？

一想到前不久那个因为往公子身上歪了一歪结果就让砍了双手的美婢，小丫鬟吓得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

谁知，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言景越的责罚，胳膊却让人轻轻搀住了。小丫鬟一哆嗦，以为是家将过来拖她了，吓得差点没昏死过去，结果抬头一看，就见一张脸正温和地望着自己。

却是言景越身边那个贴身伺候的小厮言旺。

小丫鬟和言旺都是家生子，两家父母平日里也有些来往，小的自然也就跟着熟络，因此小丫鬟认得言旺，见是他，眼中一喜，忽又想起自己刚才冒犯了公子，忙又垂下了头。

言旺忍笑，手上一使力把人拽起来，道：“行啦行啦，快起来吧，公子走啦。”

那小丫鬟闻言一怔，四顾一看，果然没看见公子身影，她眼中这才彻底亮堂起来，拍着胸|口道：“啊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公子要挖我眼睛呢！”

言旺：“……”

言旺抬手就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道：“你胡说什么呢？你又没做错什么事，公子干嘛要挖你眼睛啊？咱们公子又不是魔头！”

那小丫鬟委屈道：“上次翠屏姐姐不就是因为给公子端茶时往公子身上歪了歪，所以才会让公子砍了双手吗？我刚才可是……”

谁知，没等她把话说完，言旺就又拍了她一下，这回连语气都严厉了许多，道：“翠屏那小蹄子，岂止是歪一歪那么简单？真这样公子能让人砍了她双手？”

翠屏就是那个仗着有几分姿色就不安分的美婢。

小丫鬟让他这又是弹又是拍的弄懵了，更加委屈了，道：“可府里人都是这么说的啊。”

言旺快要让她气死了。心道“府里人怎么能这么说公子呢？公子看着是冷情冷性了一些，但跟残|暴却是万万沾不上边的。不行不行，不能再让人这么冤枉公子了！公子已经够可怜的了！”

言旺当即把翠屏的事说了一遍，小丫鬟听后直抽冷气，瞪圆了眼睛道：“……啊，原来是这样啊！那翠屏……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呀，竟敢往公子茶盏里下|药！而且下的还是……还是……”

小丫鬟羞的脸色通红，跺脚道：“呸！亏我还替她难过了好几天呢！”

言旺道：“本来老夫人是要直接将人打杀了的，还是公子说情，这才只砍了她一双手……没了手看她以后还怎么害人。”

小丫鬟愤懑道：“应该把她那张脸也划了！这样她以后就没脸做那种下作事了！”

下人给主子下|药，直接打杀了也是没人敢说什么的，公子心也太好了点儿。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会儿话，那小丫鬟才收了话题，提醒道：“阿旺哥，你不用跟过去伺候公子吗？”

言旺道：“这会儿不用，公子跟老夫人有话要说，我这会儿跟过去也是多余。”

言旺说的很对，不光他跟过去会变的多余，谁去都多余，连跟了言老夫人快四十年的老人儿都让他赶了出去。

不但把人都清空了，还关上了佛堂大门。

早些年，言夫人靠用针扎小人排解心中怨恨，结果小人扎了十年，扎到最后都没地方下针了，言景越的身子也没见好，言夫人便不再扎小人了，改为吃斋念佛，只盼望上天念在她一片慈心的份上，好歹还她儿一个健康的身体。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言老夫人虽然已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可素日里养尊处优，又吃斋念佛，再加上保养得当，如今看起来也不过才五十出头的样子。一身干干净净的木兰青双绣缎裳，发式也很简单，只发髻上的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鸾鸟牡丹簪看着珍贵了一些。

终结下来，这就是一个朴素而安详的妇人，若非她身在言府，恐怕没人能想得到，眼前这位妇人会是当朝贵妃之母。

此时她看着最疼爱的儿子急匆匆而来，满脸阴云密布不说，还把人都撵了出去，心知儿子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遂放下手里的木鱼，又双手合十满面虔诚的朝佛|像拜了一拜，这才起身问道：“怎么了这是？怎的这般慌张？”

言景越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又定定的看了言老夫人一会儿，这才上前凑到母亲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言老夫人立时“啊”了一声，激动之下，竟是把手里的佛珠“啪嗒”一下扯断了，她顾不得理会满地乱蹦的佛珠，只不敢相信地望着儿子，颤声道：“……你你确定？越儿啊，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言景越扶住她胳膊，沉声道：“别的事情儿子或许没把握，可这件事儿子敢打包票，绝对错不了！”

没人比他更熟悉那种病症了！

言老夫人浑身直抖，勉强扯着他袖子站稳了，哆嗦道：“可……可就算当年使毒的人不是她，你怎么敢……敢去怀疑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