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五带人来盖房那天,烈凤音就得到了消息,说是花轿三天后到,让她准备一下。怎么准备?自然是请全村人过来吃喝一顿热闹一场咯,反正云五临走前给了她一百两银子的花销费。
烈长平夫妻俩想着很快就能跟知县大老爷做亲家,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高兴的很,可着一百两银子的花销嫁女,光是大肥猪就宰了五头。
所以这天,除了个别人,如孟郎中这种关起来门过清净日子不喜欢凑热闹的人外,全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只要能张嘴吃饭下地走路的,几乎全都聚集在了烈凤音家门口,场面热闹程度,竟丝毫不比里长家建房奠基那日差。
这么多人同时来,屋里自然是装不下的,好在这日天气好,烈长平夫妻俩便索性摆露天酒席,足足摆了三十七桌之多,连烈小七家门口的场地都让征用了去。
烈小七倒是不介意把场地借人一用。对方到底是她这副身体的堂姐嘛。堂姐嫁人,堂妹穷得叮当响没钱送礼,借块地方给人用用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她有些头疼。事情是这样子的,按照他们这边人的习俗,女子嫁人,本家姐妹要在对方入洞房时,悄悄塞一包装满了枣子的荷包在对方怀里,寓意早生贵子。
烈凤音只有烈青云这么一个哥哥,并无姐妹,所以这种事便得有烈轻语或是烈小七这俩堂妹去做。奈何烈轻语身上有孝,红白喜事不宜撞到一块,免得坏了喜运,于是这种给人塞枣子的好事便落在了烈小七的头上。
烈小七倒不介意扮演一回“送子观音”,塞个东西而已,喘个气的功夫就做完了。她介意的是这其中的过程。按照习俗,她塞完荷包后,还要拉着烈凤音的手上演一番“姐妹情深”的戏码。既是情深,自然就得挤出几颗金豆子。可问题是她们一点儿都不情深啊。烈小七觉得让自己拉着烈凤音的手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简直比登天还难,那样的景象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所以此时此刻,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烈小七却在自家院子里抓着那装满了枣子的荷包头疼的很。
想了又想,想无可想,索性一咬牙跑去厨房揣了个辣椒在身上——大不了到时悄悄用辣椒擦擦眼睛好了,她就不信了,金豆子在这种强武器攻击下还能躲着不出来。
谁知,她刚要把辣椒揣进袖袋里,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慢条斯理的将那辣椒拿走,又慢条斯理的重新放在菜篮子里,再慢条斯理的道:“何必要这么为难自己?用不着。”
“……”
烈小七挑眉,不解道:“为什么呀?怎么就用不着了?”要么不答应,既是答应了,自然就要做好……呃,不对,不是做好,是演好。将姐妹情深的戏码演好。
却见纳兰澈眼眸微闪,唇边似浮上一层冷意。略一犹豫,又见左右无人,他伸手将烈小七扯到自己跟前,在那只白皙而精致的耳边哈气如丝,低低道:“我说用不着,自然便是用不着了……以辣椒催泪,你也不怕成了瞎子。”
一边说,一边抓起那那只摸了辣椒的小爪子,径直拉着摁进水盆,细细清洗。
纳兰澈的手指很软,一入水就显得更柔软了,跟羽毛似得,指腹滑过掌心,只觉得掌心上像是爬了只小虫子在轻轻撕咬。烈小七最怕别人摸她掌心了,无它,怕痒,怕的厉害。当即痒的咯咯直笑,忙讨饶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痒死啦!纳兰求你了,你快别碰我了……我自己洗。我真的会自己洗啊。”
纳兰澈唇角微扬,乜眼看她,道:“你怕痒?”
烈小七道:“是是是,怕死了怕死了!比钢刀架在脖子上还怕……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不知为何,对上纳兰澈那双微微闪烁的黑眸,烈小七忽然隐隐有种一脚踩进猎人陷阱的错觉。
尚未想明为何会有这种错觉,下一刻她便全身|酥|麻|发|颤,仿若电流渡过全身,嗷嗷叫着拼命抢救自己正被某个狡猾猎人摁住狂挠掌心的小爪子,急道:“纳兰你个大混蛋!你快松手!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就咬你啦!一,二……好纳兰,好哥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求求你饶了我吧!”
五指齐挠改为一指轻弹,纳兰澈道:“哪里错了?”
烈小七哭丧着脸,道:“我不该明知九星花有妖鹰守护还要冒险去摘……”
一想到昨天在幻境山摘九星花时,差点让只老鹰啄瞎了眼,烈小七就忍不住觉的脊背一阵发凉。真是的,你说你一只老鹰要朵花干嘛呀,那九星花的作用其实就是升级加精版的蜂皇蜜,生肌润肌,烈小七实在想不明白为毛一只鹰会守着一朵花寸步不离。而且还一守就是上百年。
难不成它想把自己身上的老鹰毛变成凤凰毛?
那边纳兰澈终于肯放过她了,只面色依旧不好看,道:“昨天我若再晚上半息,你现在就已经变成瞎子了。”
烈小七心虚道:“是是是,我错了……”
纳兰澈丢给她一条毛巾,道:“还有下次吗?”
“……”
“回答!”
烈小七忙伸出几根爪子,道:“……我保证,保证下次再去抢九星花时一定把你和乐儿都叫上!绝不再单独行动了!”
这就是还有下一次了。
纳兰澈无语,末了,只得道:“幻境山珍稀药材无数,你真的没有必要非要跟一只鹰抢一朵花……你可知那妖鹰的实力有多厉害……”
烈小七垂下头,心道“幻境山中珍稀药材确实千千万,可我就是需要那朵九星花怎么办……还不都是为了你。”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她乖觉地垂着头,待见纳兰澈面色缓和了一些,这才话锋一转,道:“对了,纳兰,你刚才说不用催泪了,可不催泪我哭不出来呀。”
“谁要你哭了?你不用哭,只管笑就是了。”
……
一盏茶后,烈小七揣着那红枣荷包,冷汗滴滴地站在了烈凤音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