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寓言 土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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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寺院里,修心修到家的真正禅师,往往并不一定是公众注目下的知名传道士,而是,那方小院里,默不作声、毫不起眼的正在仔仔细细扫地的老僧。

一间古朴的石屋,四周是木头围起的栅栏。红瓦房檐下挂着干辣椒,青石台阶上,晒着山里的野蘑菇。

院子中央,是用石块和粘泥土烘搭起来的土炉子,上面放着一口铁黑的大锅。院子不大,粗糙原始,但非常整洁,连地上的灰尘土渣,都是朝着一方向的纹理。

正是中午时分,铁黑大锅热腾腾的冒着蒸汽,散发出焖土豆子的香。

一个老头,带着竹编的草帽,扛着锄头,从远处走来。一路上,遇见的老老少少都亲切的和他打招呼,

“嘿,王老头,又下田去了?”

“王爷爷,闻见你家焖的土豆子真香呢。”

老头也咧着嘴叉子,哈哈的笑着一一答话,

“是呢,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种地就是种个勤快!”

“小二丫,一会中饭就上爷爷家吃豆子去!”

老人黝黑的脸些许褶子,但很健硕精神。粗布的衣服上,沾了新鲜的泥土,整是一个最普通的农民伯伯的样子。

木栅栏的门一推就开了,在这样的乡下,门锁是完全不需要的摆设。老头将锄头靠着竹扫帚整齐的摆放好,略倾斜,45度。脱下沾了泥土的外衣,里面是有些洗旧了但非常干净的棉布衣裳。他抖了抖、磕了磕鞋上的土,就迫不及待的走到大铁锅面前,拿起木锅盖,狠狠的吸了吸土豆子的香,一脸的老馋嘴模样。

老头拿了筷子,扎了个土豆,用手捏了捏已经软糯的皮,吹了吹,就要往嘴里送。正在这时,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人,叩了叩的门,尊敬的说:“老首长,我有事找您。”

老头有些不情愿的放下了扎了土豆的筷子,说:“进来吧。”

年轻人推门进来,将一份文件恭恭敬敬的双手送到了老人面前,“请您过目,签署。”

老人一改之前的农民模样,严肃的认真的逐字逐句的浏览着文件,许久,手之钢劲有力,而落笔轻描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打扰您了,改天再来拜访。”年轻人就准备走了,老人却恢复了之前的贪吃农民相,将手中的土豆递到了年轻人面前说:“那么着急紧张干什么,吃个土豆子再走。”年轻军官接过土豆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这个豆子,是该按命令的吃法,还是… …只是吃一个土豆子。

许久,年轻人坐着军车离去,车上的司机感叹:“这老首长真是个怪人呢。”年轻人不说话,只望着车外,若有所思。

而那个老头,这个时候,正抱着赶过来吃土豆子的小二丫,乐呵呵的哼着老汉儿信天游。只脸颊上,一道已经不太明显了的弹头疤,似乎不甘心的诉说着曾经的血色年华。

“我活了一辈子,几辈子,我扫着地,煮着饭,种着庄稼,褪去一切的虚妄光华。可我,却依然不敢说,自己,活明白了。”

阳光笼罩着麦田,老人的声音穿透了流年… …是啊,杀敌的钢刀,吃饭的搪瓷碗,谁,又活明白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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