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凩峑特意屏蔽了戚子逸，因为肖越泱的电话要更重要，但肖越泱并没有带来他想听到的消息。他在让梭德查戚子逸号码前，就先让肖越泱上门和梭德打招呼了。肖越泱也确实一接到指令，就直接订最早从澳洲飞到美洲的那班机。有点麻烦的问题是他原来的美国身份不能用了，好在澳洲身份拿着E-3.他在路上耽搁的20小时，其中有3小时是因为……海关有毒。纽瓦克机场一向事多，入境仿佛考研。肖越泱自然当场能把代码写出来，怎么说他现在的身份也是个软件工程师。然后海关的下一句：“为什么你没有澳洲口音？”

……肖越泱当时就预感自己有幸会被二次抽查，这倒和他华裔的脸没什么关系——仅仅是为了增加盘问的可疑人物数量，上交报告时会比较好看。

他的直觉再次正中靶心。

等他推开地下室的门时，苏凩峑都已经拿到号码和戚子逸联系上了。

“现场没有暴力入侵的痕迹，正面钝器击中头部当场毙命，死后被砸至毁容，死亡时间在半个月到两个月的区间范围内，身高体型和梭德相近，但详细情况等解剖和文件复查完毕得出准确结果再谈，给我三天时间。”

肖越泱却通知他，梭德可能死了半个月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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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打进来的电话隐藏了号码。苏凩峑接到的电话只有显示000000的未知来电和显示******的隐藏号码。前者是对方隐藏了号码，后者是苏凩峑手机自动屏蔽号码。他按下通话按钮的同一时刻，把油门踩到了底，“你要是敢拜托我保管你的尸体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语毕，甩手把手机摔在挡风玻璃上，在冲上人行道的前几米漂出一个V字转弯，尾灯贴着路灯而过，又是一个急刹，但车足足滑行了二三十米才停下来。

兰飒在苏凩峑突然发疯飙车时就开始关照舟怡，不然此时舟怡该狠狠捂住自己脸了。而在车还没完全停下，或者说苏凩峑才踩下刹车时，他和尹栻就已经动手解安全带了。尹栻是看到苏凩峑解他才跟着解的，他不知道苏凩峑想做什么，但他的表情，但保持机动性最高的状态总是有益无害的。

苏凩峑推开车门时被尹栻扣住了手腕。

“如果你想苏凩峑保持自我，那么你现在得让我走，”他转过头，当着兰飒的面，凑近尹栻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继续用中文说，“我会把一切搞成一团糟，然后把烂摊子留给你。”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不用急”这三个字有成千上万种表达方法，而苏凩峑偏偏挑了最欠扁的那个。单冲着他毫不掩饰的压迫感和准备杀人的表情，没人能猜到他小声对尹栻说的是这句话。就算尹栻亲口承认，苏凩峑事后表示无异议，也依旧让人将信将疑。尹栻的神情也没有丝毫改变，他拉住苏凩峑本身就不是要挽留，而是纯粹的要阻止。苏凩峑无差别的敌意好像单单绕过了尹栻，而尹栻内敛的不悦却唯独施压在苏凩峑身上。

尹栻微微蹙眉，从包里取出一条围巾，待苏凩峑握住，这才松开手。有时，尹栻真得会认为苏凩峑其实感觉不到冷热，他只是看到了分子运动的激烈程度。

苏凩峑按了按舟怡的头，“改天再聊，”这句是说给兰飒的。这个无论发怒还是离开都毫无征兆不知道要提前预约的男人，带门离开前还不忘把后视镜阴影里的窃听器扒出来。

“我不觉得他会回来。”

“100%赞同，”接着兰飒的话，尹栻也推开车门检查副驾那侧的后视镜。

兰飒从坐垫缝里掏出一个窃听器，明显和苏凩峑取走的那个款式不同。

尹栻绕过来坐上驾驶位，接过窃听器仔细揣摩了几秒，随手抛到公路上。顷刻，窃听器就被途径车辆碾碎。他很清楚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过问，不予理会，把今天都当成平平无奇的一天。无论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什么阴谋，最好的情况就是在他一无所知时就解决干净一切。因为他是底牌。好比没有人会在游戏一开始就放终极大招，最终决战来临前必然先打好情报网推进运输线，不断博弈试探，进行看似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不到最后关头，谁会轻易祭出杀招。高手不太经常被逼到穷途末路，因此底牌往往很少露脸，即使难得出场一次，也像是赶场抢夺主要功劳，只为出风头，优先享受众人仰慕的特权。

不必要的好奇会平白无故得给自己的朋友添麻烦，打乱计划节奏。作为最后一道防线，他应当波澜不惊，哪怕亲近之人在前方为了他浴血奋战，最终倒下，也不能脱离岗位上前搀扶。

……我。才。不。管。

苏凩峑是一个光凭直觉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但却把眼光加持在《教你如何忽悠人》上。尽管尹栻提出要知晓真相参与策划行动是十分正当的行为，苏凩峑也有本事用合理的说服术来让尹栻自愿放弃这项权利。想要打败苏凩峑，最有效的战术是把不要脸的程度降到和他一个水平，以及至关重要的一点，不讲理。你永远无法打赢一个不用偷换概念含糊言辞都能指鹿为马的人。

……对不起，苏凩峑是无敌的，不讲理也吵不赢，打也打不赢。此处应当安利尹栻整理编辑的笔记——《吵架，从入门到放弃》。

知道不能凡事顺着苏凩峑心意任他忽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有自身的原因。无论是什么绝顶高手，太长时间不接触自己熟悉的武器也会手生。如果在最后关头出了差错——底牌本来就意味着来自对手和形势的高压以及来自队友的沉重的期盼，即使概率上不可能万无一失，底牌并没有义务保证每次危机都只是有惊无险，即使尹栻同样深信他的朋友绝不会怪罪于他，他们会说，“这不是你的错”。而尹栻余生也会无数次提醒自己这一点。

这无需过多的心理上的挣扎。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就算他的行动力没有受影响，但也已经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动摇。无论是扶梯骤停，孩子们挥手还是大厦对面的反光，都佐证了这个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