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屋子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远亲近邻叽叽喳喳了半天，天快黑了才走了。
家里又只剩下了张文文和王翠莲两个人。
王翠莲熬好了南瓜粥，炒了一个白萝卜，母女两个坐在屋子里慢慢地吃饭。
饭吃到了一半，王翠莲终于开口问道：“文文，你打算报考哪里的大学？”
张文文说道：“我要报考京都的大学，妈。”
“京都……”听到这两个字，王翠莲的眼神暗澹了一下，嘴上却连声说，“京都好啊，京都是个好地方。”
京都是她只听说过然而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去过的地方。
那里是全国的中心，听说很多大人物就生活在那个城市，包括……他的男人。
村子里有传言，五树就是被京都一个当大官的家里的女儿给看上了，于是留在了京都，当了人家的女婿，抛弃了她们娘俩。
看到王翠莲暗澹下去的眼神，张文文知道她又想起了张五树。
张文文安慰王翠莲道：“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人家说我爸留在京都享福了，不咱们娘俩了，等我到了京都我要问问清楚。等我到了京都，我找到我爸，我要问他为啥抛弃咱们娘俩。我让他亲自来给你道歉。”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翠莲拦住了：“别，别，文文，千万别这样。他咋说也是你爸爸，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想到张三树，又想起这些年自己吃的苦，王翠莲感慨万千，说着话眼睛红了。
张文文气愤地说道：“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就能抛弃咱们娘俩？就能这么狠心让你忍受这么多委屈？我到了京都找到了他非得问清楚。”
王翠莲知道自己女儿性子倔，认定的事情她改变不了。
怕真找到了张五树，爷两个吵起来，王翠莲只能在一旁替张五树说话道：“当初你年纪小的时候，他对你挺好的。我跟他之间的事情是我们俩的感情问题，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爸，你要是真见了他，不要太没有礼貌。”
张文文心想，王翠莲总是这样，凡事都太替别人着想，又太过软弱。
哪怕被自己的男人抛弃了，她也依旧秉承着传统的好妻子的理念，让女儿不要和张五树起冲突。
或许是因为王翠莲内心深处还爱着张五树。
张文文只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她放下了碗快，站起身来：“妈，我吃好了，我出去转转。”
已经是傍晚，张文文在村子里四处走走。
家家户户门口经常有坐着闲聊的人，吃完饭没事儿干，就坐在门口拉家常。
张文文经过王二麻子家门口时，王二麻子的媳妇正和村头几个妇女闲聊。
张文文经过时，王二麻子媳妇和其他几个村里的妇女像看国宝一样目光追思着张文文。
这年头村子里的大学生稀少，女大学生更是几十年不见一个。
王二麻子媳妇小声说：“那就是张文文，咱们村子里唯一的女大学生。考了全县第一名，可争气啦。”
另一个妇女附和道：“她不是王翠莲闺女吗？这下子王翠莲熬出头来啦。”
还有几个妇女也赞叹道：“五树要是知道自家闺女这么争气，肯定后悔抛弃他们娘俩。”
“晚啦。五树这么多年没回过家，闺女媳妇肯定恨他。以后五树老了指定享不到女儿的一点福。”
……
张文文假装没听到这些议论，继续走自己的路。
反正自从得知她考了全县第一名，村子里关于她们家的整个口风都变了。
以前所有人都嘲笑她们母女，现在她成了村子里的励志榜样。
以前所有亲戚都自动和她们家拉开距离，现在呢，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找上门来了，带着自家小孩，非要张文文帮忙看看他们家的小孩有没有能力考上大学。
张文文心想，她是大学生，又不是神算子，怎么能算出来小孩能不能考上大学？
只是亲戚邻居对待她们母女两个的态度让张文文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都是势利眼，见你好了，巴不得贴上来，不是亲戚也成了亲戚；见你不好了，都躲得远远的，一边看你笑话一边还不忘踩你一脚。
想到王翠莲以前在村子里受到的那些欺负，还有王翠莲在那些流言蜚语中逐渐变得木讷和不自信的性格，张文文暗下决心：以后她一定要争气，让她们母女的日子越过越好，再也不让村里子的任何一个人说闲话！
张文文正走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姐，你看，那不就是张文文！”
张文文抬头一看，原来说话的人是张国丽。
张国佳和张国丽各自手中拎着一个小桶，裤腿卷到膝盖，脚上和推上全是泥巴，看样子是摸泥鳅去了。
原来张国丽和姐姐张国佳刚被张三树骂了一通，郁闷得很，于是两个人拎着桶出来摸泥鳅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最近河里的泥鳅少了许多，张国佳和张国丽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几条，于是姐妹两个恼羞成怒，准备打道回府，没想到半道儿上却碰见张文文了。
想起了张三树的指责、王爱秋的委屈，张国佳和张国丽姐妹两个登时恨从心生，怒容满面地看着张文文。
只见张国佳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嘲讽说道：“大学生是吧？大学生了不起啊！考上大学又能怎么样，你爸还不是不要你了？”
张国丽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你妈没男人要，你将来也没男人要。我妈说了，这是会遗传的。”
张文文的手登时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欺负她可以，欺负王翠莲不行！
张国佳和张国丽仗着她们有两个人，越发咄咄逼人，挑衅张文文道：“张文文，你想打我们是吧？你来打呀。”
张文文冷冷道：“上次我打过你们妈了，看来她也没长个记性，回去没好好教育你们两个。既然你们两个这么想挨揍，今天我就顺带也教育一下你们两个吧。”
张国佳厉声对张国丽说道：“妹妹，她上次打咱妈的帐还没跟她算！一会儿咱们一起上，抓花她的脸，叫贱蹄子以后没脸出来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