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火堆,两人一直未开口,子汐看着脸色依旧不好的他,不知道他是将这天下放在了怎样的位置,才刚刚登基,步子还不是很稳,怎可这样出宫来!
"你不用回宫吗?"
南荣慕用树枝拨动着燃烧的柴火,"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子汐是被他这回答有些吓住了,"你是皇上,朝中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去处理!"
"心都不在,人在又有何意思!"
子汐无奈的笑笑,这是在逼她跟他回去呢!
"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
那里有太多伤心的事,有太多让她心里不安的因素,有着无法抗拒的恐惧感!
"无妨,不管哪里,只要我们在一处就行!"
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跟着她浪迹天涯吗?
南荣慕回望有些惊异的子汐,"饿了吗?"
子汐只顾上赶路了,哪儿还记得吃?
她微微点点头。
眼看雨势小了些,南荣慕起身准备出帐,可就在这一瞬,他复又卧倒将子汐护在身下。
子汐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几十只、几百只箭伴随着穿透帐篷的嘶嘶声射了进来。
南荣慕护着子汐在地上匍匐着慢慢移向一棵大树后面。
子汐有些被吓住了,她没敢出声,只是顺从的做着有利于南荣慕行动的动作。
"给我上,为定北侯府和钰妃娘娘报仇!"
南荣慕嗤笑一声,"当时谁呢,原来是朕苦苦寻找的余党!"
那人听了这话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不用着急,待会儿就让你们两人长眠于此,满足们生死相随的愿望!"
说话间几十人同时围了上来,子汐不会武功,南荣慕即使宫里再深厚还要护子汐周全,一心二用,肯定应付不过来!
子汐打掉拉着她的手,"你走吧,别管我!"
"胡说什么,你忘了曾经说的话了?"
子汐泪眼朦胧的看向他,下一刻紧紧的环着他的腰。
"记得,从来都不敢忘!我欲与君相知,愿长命无绝衰!"
"那还怕什么,没到死绝的那一刻,老天不会收我们的!"
"少在这儿腻腻歪歪,要死容易,大爷我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子汐被南荣慕护在怀中,几次险些因失神受伤。她趁人并不注意,将召唤死士的讯号放了出去。
南荣慕体力不支,虽是尽全力战斗,可还是有些心有余力不足。子汐见他身上已经大大小小几十处伤口了,而且还在不断的流血。
突然,一人从后面将剑直直的刺向了南荣慕的心脏处,子汐转头看见了这一危险的瞬间,使了浑身的力气将他推向一旁,可南荣慕像是知道一样将子汐一卷自己的身子触向了冰冷的剑尖。
子汐张大嘴巴看着穿透了南荣慕身体的剑,鲜红混着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像是砸进了子汐的心里
"不要!"
子汐哭喊着将凶手推倒,伸直双臂用身体挡在南荣慕身前,视死如归。
"你们不就是想报仇吗,现在就是告诉你们,血洗定北侯府的人是我,逼死万俟琳佑两姐妹的也是我,要我的命只管拿去,只求你们放过他!"
那领头之人似是不信,"妖女少在这儿口出狂言!"
"别信她的,那些事情都是朕的旨意,与她无关!"
那人忽然一笑,"原来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子汐这样说的目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希望援兵能尽快赶到。可南荣慕不知道,她还以为子汐为了救他真的要牺牲自己。
"就是我做的,只要你门放过他,我愿凭你们处置!"
南荣慕一手捂着伤口,一手紧抓着子汐不放。
"好!这可是你说的!"
那人的剑才刚举起,"桄榔"一声,剑又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所有的此刻几乎在顷刻间都被清理干净了。
南荣慕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子汐让人帮她将南荣慕抬进马车,自己赶车急急地往前行去!
南荣慕醒来时是在一户农家小院,他捂着还有些痛的伤口出了门,老远就看见子汐和一男子在院中说着什么,因伤口的牵扯,他走路的声音有些大。
子汐转过头,激动地跑上前来,"你醒了!怎么不好好躺着,快回去!"
说话就要将他扶进屋中。
南荣慕看着渐渐走进的男人,诧异感越来越强。
怎么会是他?
"草民拜见皇上!"
南荣慕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只疑惑的看向子汐。
"进屋躺着我就告诉你!"
南荣慕乖乖进屋中躺在床上,子汐才开口道来。
"怎么,万俟郁风你不认识了?"
南荣慕当然知道他是万俟郁风,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里,而且自称草民,还跟她很熟似的。
万俟郁风将晾凉的汤药端过来送到子汐手上,"皇上有所不知,子汐对我有救命之恩!"
"当日,我听说府中遭祸无一生还,想起还在府中受苦的娘,心中是有些愤怒的。可是,就在我准备出山将事情弄清楚时,子汐差人将我娘送来了这里,所以说她是我跟娘的救命恩人!"
南荣慕这才有些明白的点点头,可他还是不明白,何时他们这样熟了?
南荣慕受伤较重,几乎一整天都在睡觉。
子汐觉得无事,也就在院子中帮着万俟郁风一起摆弄晒干的药草。
巧不巧,这些情景一一收至南荣慕的眼底。
晚间,子汐端来饭菜,见他还睡着就轻声来到床边,"怎么还不醒?"
还没转身就觉到一股浓重的酸味儿扑面而来。
"不是有人陪你,要我醒来做什么?"
子汐看着脸色不甚好看的他,只觉好笑。
傻子啊,连这种醋也吃!
"快起来吃饭,都睡一天了!"
"只是为了来叫我吃饭吗?"
"想什么呢,快吃饭!"
子汐伸手将他扶起来到桌边坐下。
还没吃几口,万俟郁风又神一样的出现在门口。
"子汐,药已经煎好了,你用晚饭我就送过来。"
"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去端就行!"
万俟郁风也再没说话,笑了下就离开了。
子汐转过头来刚准备夹菜,身旁的人将她的筷子狠狠夹住。
"要不要叫他过来一起吃?"
"不用了,他要陪她娘呢!"
"啪"一声,南荣慕将筷子拍在桌面上,起身向床边走去。
子汐见他这样,莫名的窝火。
她将他从那么远的地方弄来养伤,已经很辛苦了,连顿自在饭都不让人吃,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是干什么,好好吃顿饭不行吗?"
"想好好吃饭,找他去!"
子汐气的脸涨红。
吃醋也要有个度好不好,这样总阴阳怪气的到底是想怎样!
"你闹够了没有!若没有他,你能像现在这样?"
"真不需要他救,宫里有的是太医!"
呵,竟然摆起架子来了!
子汐火冒三丈,噌的一下起身来将桌子上的饭菜收进盘子。
"那还请皇上早日回宫,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直到子汐离开,南荣慕的思绪才慢慢从感性中拉回。
他说中了子汐最在意的事情,在她的伤疤上狠狠的撒了把盐。想要追出去,可刚下床,伤口似乎裂开了,一阵窒息的痛感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直至深夜,子汐一人独坐在院中,丝毫没有回房的意思。
"怎么了?可是又生气了?"
万俟郁风说笑着在子汐身旁坐下。
"他是皇上,应该早些回宫!"
"他能抛下整个江山来寻你,这还不够?"
"可我害怕去那个地方!"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惧怕的东西,可你当时那样做也是情非得已,也是他们罪有应得。说到此,我本来也应该是其中一个!"
"我倒是觉得,有你的存在,我心里的愧疚能稍稍好一些!"
"子汐,跟他回去吧,迟早要过这关!"
子汐长出一口气,抬头望着皓月,不知道心里如何打算。
又坐了一会儿,子汐担心南荣慕的伤势,晚上又没吃饭,怕他真的有事就进了房中,结果就真的出事了。
映入她眼睑的是南荣慕胸前的一片殷红,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竟跟个烫手山芋似的。
子汐开始进进出出,一会儿忙着为他包扎伤口,一会儿忙着给他换衣裳,将药一勺一勺喂进他嘴里,换了一片又一片冷毛巾。
带他的烧退了后,子汐累的实在无力,坐在地上头枕着双臂睡着了。
感觉到脸上痒痒的,子汐懒懒的睁开眼睛,竟是南荣慕的大手在摩挲着她的脸。
"你昨晚干什么了,伤口裂成那样没感觉吗?"
南荣慕只是微微笑着,握紧子汐的手,忽的使劲一拉,子汐直直扑到了他的身上。
"干什么,才刚退烧..."
"对不起,我昨晚发疯了,我应该信你,不该说那样的话!原谅我!"
子汐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眼中尽显柔色,呼吸扑打在她脸上有些发烫。
她想挣开,可南荣慕丝毫也不放松。
"若是以后再犯这样的毛病,定不饶你!"
听了这话,南荣慕更是笑得魅惑了,他伸出另一只手将子汐的头扣向自己,薄唇温柔的印上了她的柔软。
转眼已过了半月,南荣慕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到了最终做决定的时候,子汐还是不能面对自己的内心。
"你一个人回去吧,我实在无法强迫自己去接受那种感觉,只有离开了才能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是放松的!"
"不回去就不会去,我说过,你去哪我就跟到那儿!"
"你是皇上,不是小孩儿过家家,整个江上等着你去掌控!"
"掌控不了你掌控它又有何用!!"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的抬杠。
"子汐,若是让我在你和天下之间做选择,答案你知道!"
子汐还是低头不语。
南荣慕起身来到桌旁,抬起笔落下四字:退位诏书
"你这是做什么!!"
子汐看着落在纸上的字,心里说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很温暖很满足。
有着样愿意为她付出的男人,还计较些什么?
"只要我下了这退位诏书,就可与你一起遨游天下,自在生活!"
"我是想要你说的那种生活,可不是让整个南越天下为代价!如此,你是轻松了,可百姓呢,遭殃的还不是他们,我已经罪孽深重了,不想再有人因为我而丧命!!"
南荣慕掷笔将情绪激动的子汐紧紧拥入怀中。
"放心,有我在,你会一切都好!"
"我跟你回去!"
南荣慕惊喜的将子汐推出,怔怔的看着她。
"真的?"
"嗯!"
子汐泪迹斑斑的脸上堆起笑意,"我可不想背个祸国殃民的骂名!"
五日后,两人回至宫中。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狠下心将我也扔下了!"
"你不是有个疼你的男人和未出世的孩子吗,难不成我还要带着他们潇洒?"
"好了,子汐也累了,收拾收拾先歇一会儿吧!"
子汐正欲进门,南荣慕似乎想起什么将她拉住,"在林子里那些是什么人?"
子汐盈盈一笑,"护身符!"
"啊?什么?"
"爹爹留给我的护身符!"
"嗯,你歇着吧,我去太极殿看看!"
"晚上记得让太医过来看看伤口!"
"知道了!"
回宫整整三月,南荣慕将政事打理的头头是道,见面了好些苛捐杂税,百姓们对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年轻皇帝是赞不绝口。
五年后,凤栖宫。
"母后,儿臣不想去上课,儿臣想跟父皇一起去狩猎!"
"好啊,如果瑞儿能将师傅前日教的东西都背下来,母后就答应你!"
南荣瑞欢喜的拍着手,"好,一言为定!"
"你又答应他什么了,这样高兴!"
南荣瑞转身看见正走过来的南荣慕,"母后答应让我跟父皇去参加狩猎!"
南荣慕弯下身子在他额上轻弹一下,"才多大点儿就整日狩猎狩猎的,还是学功课要紧!"
"行了,你就爱这样,瑞尔这都多大了,想你这么大的时候指不定怎样调皮呢!"
这话惹得一旁的宫女偷笑。
"你怎么还是这样,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要面子,去前朝!我这后宫可不是你能板脸的地方!"
南荣慕摇摇头,摆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一会儿我陪你回趟侯府吧,邬鄯王跟子汀回来了!"
子汐听着心中甚是欢喜,可还是摇了头。章佳子汀从始至终都不太喜欢她,若是他俩都去了,免不得她心里难受。
"我就不去了,你代我问候他们就行,还有将这东西交予萧泽昊。"
南荣慕将东西接过来看了看,"这就是你一直说的护身符?"
"嗯。现在局势已定,为了不让他们心中有所顾忌,还是还回去的好!"
"没成想,我这皇后竟还有这番心机,可了不得呀!"
说着,他将子汐搂进怀中。
"颜谦悦不是出使东越回来了?情况怎样?"
"还好,看来瑞儿这一代是不用打仗了!"
"那,他还好吗?"
"谁啊?"
"你这人就是这样,关键时候就爱装糊涂!"
"哦,你是在问你的允哥哥啊,他很好,听说承袭的他父亲的爵位,现在是大将军呢!"
"还好,一切都好!"
南荣瑞刚十六岁时,南荣慕一道退位诏书将他推上了皇位,自己则带着子汐周游四海,完成着他们未实现的潇洒生活的梦!
幽然山,一对年老的夫妇拄着拐杖站在一株百年古树下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夕阳的映衬下,宛然一幅优美的山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