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徐然收下了华生。要说她对他的期待——倒也不是一点没有。可是也绝对不会比……嗯，比她手里正拿着的苹果更大点。
所以，一个老清老早，看见少年汗津津地抱着篮球，对她笑得像朵鲜花开放似的。真的是大吃一惊。“华生……这么早？”
“然姐姐早！”华生把手里的篮球拍了几下。“我很早就来啦。都已经锻炼好久啦。”
“然然，早啊！”华明亮神清气爽地招呼。
徐然在极度震惊之余，完全没有察觉，他自说自话地把徐小姐的称呼改掉了。“早……”
“我送华生过来的。今天是他第一天正式上班。”华明亮两手插在裤子袋子里，悠闲地慢慢踱过来。华明亮的个子很高，腰背挺直，丝毫没有中年男人的发福迹象。他穿着的浅色棉麻T恤，抖霍霍的棉麻裤子，掩去了因为浸润商场多年，难免带着点的商人的奸猾狡诈，显出些斯文儒雅。再加上笑得亲切热情，看上去倒是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徐然赶紧把咬在嘴里的苹果嚼碎了咽下去。“其实，不用这么早的。”这么早，真的起得来吗？
“我们正好锻炼一下。”华明亮抬手指指空地上，不知何时靠着墙，竖起来的一个投篮筐。“好久都没有这么活动了。真爽！”
“哦。”徐然这才想起来要开门，她掏出钥匙。
“我来吧。”钥匙很快就落入旁人之手。三两下，就把门打开了。
华生把篮球丢在门口，率先推开玻璃门。“老爸，你好去上班了。”
“好。那我走了。”华明亮倒也不磨蹭，朝着徐然点点头，转身走了。
“你爸爸天天送你过来，晚上再来接你？”徐然心里困惑，不是有司机的嘛，用得着华老板亲自接送？华生只是打个暑期工而已，应该不需要那么隆重的吧。
“是蛮烦的。”华生从包里挖出干净衣服，大大咧咧地脱掉汗湿的背心，“所以他准备在这边小区里买一套房子。”
“啊？”为了儿子做一个暑期工方便，还要在附近买套房子？这就是一向能够高瞻远瞩的华老板的逻辑？徐然还真的看不懂。“你只在这里做两个月……”
“不止两个月。还有寒假，还有以后的暑假。”少年笑嘻嘻地套上圆领的粉色T恤，“然姐姐，我做你的包身工，好吧？”
包身工？徐老板欲哭无泪，到底谁是谁的包身工啊。怎么有种掉进了陷阱的赶脚呢？
华生很起劲的干活，总算是冲淡了徐然些许的悲伤和沮丧。“华生啊，你做得好！”她不时地表扬少年，“今天中午姐姐请你吃好吃的，奖励你。”
“老爸定好了饭店，时间到了会给我们送过来。”华生爬在小扶梯上，卖力地擦着书架，“晚上也有。四份。”居然还给海龟先生一份，老爸真是大方地昏头了。
“什么……意思？”
“晚上就不用那个路律师辛苦做饭了。”就是这个意思。少年心情很好，哼哼唧唧地说唱起来。再也不管在一边呆掉的徐然。
“有人吗？送货的。”门口有人探进脑袋，“我们是来送桌子的。”
“桌子？没有人订桌子啊。送货地址弄错了吧？”徐然转过身。
“错了？”来人掏出送货单，“……没错啊。”
“可是……”我没有买什么桌子啊。
“哦，这么快就送过来啦。”爬在高处的少年大声叫道，“就是这里，搬进来吧！”
“华生……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啊？徐然满脸的困惑。
“我老爸说，晚上吃饭的人多了，吧台太挤。换个可以折叠的餐桌。平时就收掉一半，吃饭的时候放开来。”华生把吧台上的电脑收起来，往徐然怀里一塞，其他东西拿个袋子装着，丢到沙发上。利索地指挥搬运工人，挪掉吧台，把新买的餐桌放在原位。
餐桌不宽，搁在进门的角落里，正好。支起一半，放上电脑和一些零碎，倒还比以前的吧台更宽敞。另外一半，平时收着，吃饭的时候放开，围着坐个三四个人还有余。
“然姐姐，你看，好吗？”华生拍拍手，送掉送货的人，得意地叉着腰，“我就知道尺寸正好。”随手拍了一张百元大钞在桌子上，“喏，那个吧台，买了一百块，我厉害吧。”
“……厉害。”徐然喃喃道。那个吧台是在网上淘的二手货，当时统共也就两百块钱，都已经用了这么久了，居然还能卖掉个对折。真的是很厉害啊！真的是秉承了资本家的正宗血脉啊！
每个来书吧的客人都要对着新桌子研究一番，最终结论是，比以前的那个吧台好了不知多少。华生得意得简直要飞上天了。他满脸堆着笑，殷勤地帮着还书借书找书。
“老板啊，哪里找来的暑期工啊。又漂亮又能干。”
“你不知道吗？他是华明亮的儿子。”
“华明亮?他儿子怎么啦。”
“你以为是哪个华明亮啊？华晨房地产的华明亮！”
“啊！那个人啊！他儿子还用得着打工？估计每个月零用钱都比书吧挣的钱多吧。”
“可不是！人家大老板才不会在意儿子挣多少钱的。他是在磨练儿子。将来要接手他的庞大的商业帝国。”
……
徐然看着笑得花好月好人更好的少年，满脑门黑线。你说，现在的人的脑子真的是会想，连大老板的内心世界都能够被他们揣摩得清清爽爽啊。不过，在这个小小书吧里，真的能学到治理庞大商业帝国的本事吗？徐然深表怀疑。
午饭时间一到，果然来了两个人，捧着一大叠保鲜盒。“徐小姐你好。这是华先生专门定在我们饭店的。”放下盒子，双手奉上一张薄薄的A4纸，“这是这个礼拜的菜单，我们饭店找了营养师专门制定的。您看一下。不满意的尽管说。我们改进。”
徐呆呆地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乐扣乐扣盒子。现在饭店送餐这么考究了吗？都不是用一次性餐盒了。全部改成了玻璃的保鲜盒。
“吃完了，盒子就放在边上，晚上送餐过来的时候，我们会收回去消毒的。”看徐然没有接过菜单的打算，这个人把菜单伸到华生面前。
华生接过菜单，一边看一边嘱咐道，“菜都要烧的清淡，油不能多，也不能咸。每天蔬菜要多点。烤的炸的菜品要少点。多点虾啊鱼啊什么的。然姐姐，你喜欢海鲜吗？”
“……还好，我不挑食。”徐然下意识地回答。
“哦，那经常弄点海鲜，一定要新鲜。”华生拿了笔，划掉几道菜，顺手添上几个。然后把菜单交给来人，“这个礼拜先这样。”
来人恭敬地接过菜单，“好的好的。你们请慢用。”告辞出门。
“然姐姐，我们吃饭吧。”华生笑眯眯地一个一个打开餐盒盖子，拿了筷子塞给徐然，“你是不喜欢今天的菜吗？”
“没有啦。”我只是太震惊，快要昏过去了，而已。
华生啊，像你这样的打工仔。随便到哪里去，随便哪个老板，不光会举起双手，一定还会举起双脚来欢迎你的。你是绝对不愁找不到工作的。
那么，我是占到了个大便宜吗？徐然想到脑袋疼，还是没有搞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