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

“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真心为你们高兴。其实我一直都在打听华明亮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给华生再找个妈妈。我还以为他大概是准备就这么单身下去了。现在看来，他只是没有碰到真正喜欢的人。”曲婵看着窗外，自顾自地唠叨着。

“我死乞白赖要跟回来，一来是不想死在外头。二来我也想看看能让华明亮牵肠挂肚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更何况，我们华生居然也喜欢。”曲婵发出快乐的笑声。“让爷俩的品味惊人统一了的女人，该是怎样的三头六臂神通广大。结果一看，就是个清清爽爽的小姑娘。”

“你，你搞错了。”趁着她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得直喘气。徐然赶紧为自己申辩。“我和华先生没有你说的那种关系的。”如果那几个月能够算是谈朋友的话，她就撒个小慌吧。“我和华先生只是蛮要好的朋友，我喜欢喝茶华先生也喜欢，我们算是茶友吧。华先生和萧陌思雅都蛮要好的。他是个很热心的人，帮了我们很多忙的。”

“呃？没有关系？只是要好朋友？”曲婵大概不知道，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时候，带着她这个年纪女人所没有的天真幼稚。“可是……你是想和我说，男女之间也会存在纯洁的友谊？小妹妹，你别天真了。男人如果不是喜欢你，才懒得对你好，跟你聊天喝茶。”

“不是的真不是的。我，我已经结婚了。”徐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和华明亮的关系。情急之中伸出左手。“你看你看，我都戴了戒指了。”

“这个不是华明亮送的？”曲婵在徐然的脸上看出了澄清事实的急切。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是真的搞错了。“我说么，华明亮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在这个上面上怎么可以小气成这样。”随后看见徐然怔怔地看着她，连忙说明自己的意思。“我不是说送你戒指的人小气啊。我是说……我是说要是依着华明亮，怎么也不会就给个这样的戒指了事的。华明亮这个人还是蛮大方的。”

徐然摇摇头。“我喜欢这个戒指，大点小点都无所谓。”

“关键是谁送的。是吧？”曲婵不由得羡慕起眼前这个女孩。心思单纯的人，反而容易满足。

华明亮肯定是喜欢她的，只是她喜欢的是送戒指的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现实版本。英明神武的华明亮不幸成为了那朵落花，却还是不停地追逐着流水。她发现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再是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了。如果多年前，华明亮能够有这个执着，她和他也不会成为彼此的前任了吧。

徐然靠到窗边去接电话。

多半是那个送戒指的人打来的吧。她的脸映在午后明媚的阳光里，带一点微微的羞涩，眉眼弯弯浅笑着。看着她，你会觉得世界是如此温情脉脉。心里所有的不甘和不满都会融化在这如水般的温柔里。

曲婵静静地看着徐然。兴奋过后的困倦涌上来，她往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

徐然收掉手机，便看见曲婵侧着身，躺在那边。“华生妈妈华生妈妈，你不舒服吗？”声音抖抖霍霍，和她突然别别跳的心乱作一团。

“叫我婵姐姐。”曲婵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仍然闭着眼。“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闭一会眼睛就好。”

“还是到房间里去躺着吧。”

曲婵摇摇头。“就躺一会。用不着去房间。在床上躺着老是会觉得下一秒就醒不过来了。”

徐然抚着心口，定了定神，去房间抱出毯子。然后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曲婵。

到华明亮一小时后回来，曲婵还保持着刚刚入睡的姿势一动不动。徐然揉着酸涩的眼睛，松了一大口气。

华明亮压低声音，指指曲婵。“是不是很不听话？不肯到房间里去睡？”

“是啊，这样不要紧吧？”徐然小心地瞄一眼沙发上弓着背蜷成一团的女人。

“不要紧的。”华明亮脱下大衣。“你回去吧。特护马上就来。”

“那我走了。”徐然站起身，腰背传来僵硬的肌肉反应。“有事情就打电话。”

“好的。”华明亮扶着徐然的手肘，送她到门口。“慢点走。”

华明亮看着电梯合上程亮的门。转身回来，刚刚关上门，就听到女人近乎于呓语的声音。“她回去了？”故作淡然的语气，掩盖住心里压不下的一丝酸楚。华明亮小心翼翼呵护的样子，就是在他们当年热恋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过。

“你醒了。”华明亮保持着一脸淡定，没有流露出丝毫被惊到的神情。“还是到房间里去吧。”

“明亮，我不想去床上睡。”曲婵依然躺着。“我也不想去医院了。好容易长出来的头发，一用药就会又掉光的。我想带着一把长长的黑头发死去。那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长长的黑头发？那只怕已是个奢侈的念想了。华明亮低头沉吟良久。“好吧，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那个然然，已经结婚了。”曲婵略有些责怪地看着华明亮。“你怎么搞的，明明喜欢的很，怎么还给别人捷足先登了？”

“没有人捷足先登。然然和她老公认识了很久的。”华明亮扯个无奈的笑。“我才是那个企图拆散他们的第三者。”幸好没有得逞。

“这么说，你原来是个失败的第三者。”曲婵毫不留情地嘲笑华明亮。“真丢人。为什么不去争不去抢？得不到就随便松手了。你这是给华生一个什么榜样？你让他以后怎么去泡到自己喜欢的妞啊。”

华明亮无意多做解释，摆摆手。“你不懂的。真正的感情不是争得来抢得来的。”要是争抢就可以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上每天都要充斥着决斗和厮杀了吧。爱一个人，能够守在旁边都是好的。有时候是不是得到已然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看到她的笑脸，就不觉得枉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这番心思，说给一个顶着前妻的头衔的女人听，根本毫无意义。“你歇着吧。中午的药吃了吗？”

“吃了。还是然然提醒我的。”曲婵看华明亮一副无意多说的样子，不由得黯然。“她真是个好女孩。细心体贴。性子又好，华明亮你不后悔？”

谁说不后悔。可又不能把人抢来往家里一关，或者索性叠巴叠巴收进口袋里。华明亮朝着曲婵翻翻眼睛。“你的精神蛮好的，要不我们下午就去医院做评估？”

曲婵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有数了。那是你心里不可触及的痛处。我不说了。”

还是改不掉戳人心窝的臭毛病。华明亮再次横一眼她笑嘻嘻的面孔。“你以后不要对着然然多打听。她不喜欢别人老是把她的事情放在嘴里盘来盘去。明白？”

“明白了明白了。”曲婵不满地大声嚷嚷。“华明亮你怎么变得这么窝囊了。”连在背后说说，都要顾及人家的感受。

窝囊不窝囊的，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华明亮决定用沉默来对付这女人的胡乱猜测。

可是曲婵不依不饶地继续八卦。“我看她的那个老公，也不咋样。你输给他，也真是有点冤枉的。”

“什么意思？你见过他了？”不能吧，上班时间，路律师翘班回来过了？

“没有见过。”曲婵摸着她的左手。“然然手上的戒指那么小。多半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买了来哄她开心的。华明亮你要是弄个大克拉的，或许会把人抢回来。”

“你又乱讲。”华明亮气极反笑。“然然才不会在乎戒指的大小。再说，她老公也不是买不起。人家讲的是感情。”

“感情也要用什么东西来表现的吧。”曲婵觉得自己的观点很实在也很实用。“不然感情这种又没有形状也没有气味的东西，怎么让人知道呢？”

华明亮开始头大。看来还真是白担心了这么久。这女人的身体果然恢复的不错。还有精神去管这许多闲事。也许，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了她的苦苦哀求。“人家表达感情的方式，只要双方都认可，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你少说两句，留点精神对付明天的检查吧。”

“华明亮，你不要和我说，你其实也是赞成他们这样的表达方式的。”曲婵挑高眉毛，惊讶地看着华明亮。

“我为什么不能赞成？”华明亮不解地问：“难道我就应该只会用物质和金钱来表达情感？”市侩而势利？原来我在多年前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留给你了这样不可更改的印象。

“这些年来，你不就是这样表达的么。”曲婵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透露的信息，不是摆明了告诉华明亮，其实这些年她都是在用心关注他的，他对付那些莺莺燕燕的手段和方法，她是了如指掌的。

“算了算了，跟我也没关系，我费劲操那个心干嘛呀。我去房间睡吧，突然觉得好困啊。倒时差有个两天的也差不多了吧。不知道儿子过两天会回来吗？哎，华明亮，儿子回家睡在哪里啊？我就看到了两个床。我想他不会跟你挤在一起的。当然，也不会愿意和我挤在一起了。真怀念他小时候啊。随便往哪里一塞，就解决了……你说他怎么会长成这么大的块头……华明亮你是不是给他吃生长激素了……”

华明亮看着曲婵一边喋喋不休地叨咕着，一边故作镇定地走向房间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