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尽管徐然非常不乐意，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萧陌的小人之心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新房东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还不时地抖动着。东张西望，眼神飘忽。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林思雅委婉地说了两次，还指给他看墙上的禁烟标志。才随手丢在地上，拿脚踩着碾得粉碎。
徐然悄悄皱起眉。
同样是中年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眼前的这个男人，精瘦精瘦的，面孔狭长，和他打个照面，被他看上两眼，背心上立刻冒出丝丝凉意。
于是徐然无比怀念大阿福张先生。张阿福先生后来又来过一次，透露给徐然他们关于新房东的一点信息，大概意思就是说这个人不太好弄，让徐然他们当心点。目前看来，这个预防针打的还真是及时。
“我呢今天就是过来看看。”新房东收回了到处巡视的目光，继续抖着腿。“两个店面打通啦。也好的，算起来方便。”
林思雅挤出笑容。“陈先生，是吧？欢迎你过来视察。”
“好说好说。”陈房东咧开嘴，露出蜡黄的牙齿。“我这个人好说话的很。你们的合同现在转给我了。所以么，有点地方还要再商量一下。”
呃？这倒是蛮意外的。新房东过来看看新置的房产，本来也是无可厚非。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关于合同方面有异议。
萧陌转头，看着徐然和林思雅微微摇一摇头。
“陈先生请说。”林思雅收起笑脸。既然是正事，那么就严肃地谈吧。
“我仔细看过合同了。续租三年，房租都一样。不合理啊，怎么可以都一样呢？你们看啊，小菜场里连一把青菜么上半个月和下半个月的价钱都是不一样的。今年么就算了，你们也都已经交掉了。我们索性就从元旦开始调整一下，也算是新年新气象，好吧。”
“那，陈先生准备怎么调整？”果然是来涨房租的。
“我也不多要，就加百分之二十好了，每年递增。你们看呢？”陈房东露出自认和蔼可亲的微笑，无奈实在是太瘦，面孔上没有肉，看起来倒有点阴恻恻的椮人。
百分之二十！还每年递增！你以为我们这里是租来印钞票的吗？或者以为我们就是三个冤大头？
“百分之二十也太多了。”林思雅压住满肚子的火气，好声好气地开口。“书吧利润也不高。”
“哦哟，我就知道，做生意的人啊，没有一个会承认赚钞票的。我来之前观察了几天的。你们书吧生意老好的。”陈房东得意地一笑。“还有这个萧老板，赚的就更多啦。一根链子，又不要什么成本的东西，随便串串，就卖个一百两百的。”
“萧老板和我们不是一家的。”徐然撇清。“他是单独的。”
“不是打通了的么。”陈房东理所当然地回答。“就一道算好了。”
三个人顿时无语。这个算法，还真是闻所未闻。
林思雅怒了，忍不住站起身。被萧陌一把拉住。“行，就一道算。可是也加的太多了。我卖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真货，不是玻璃珠子随便串串的。一两百的也只能稍微赚点。”
“看看你们喝的，我知道咖啡这东西是很贵的。还有喝茶的杯子茶壶，都蛮讲究的。不赚钱？用的起么？！还有这个，”他指着桌上的保鲜盒装着的点心。“都不是便宜东西。我也是识货的。”这显然是个精明的男人，知道在来之前做好功课未雨绸缪。
徐然正端着茶盅喝茶，一下子呆住。她很想告诉房东先生，她手里的茶盅是在网上淘的，不是什么高级货。茶叶倒是还算不错，是别人送的。单单靠书吧利润，当然是喝不起用不起的。
陈房东很满意自己的机智和口才。看看，三个人都哑口无言了吧。百分之二十还是太少了，应该加百分之五十！他不由得为自己的仁慈懊悔不已。
萧陌想了想。“陈先生，你开的价我们无法接受。可以考虑考虑降一点吗？”
“不行！”陈房东断然拒绝。“从元旦开始，就按照加百分之二十收！你们要是觉得无法接受，就搬掉好了。”贼眉溜眼地看看对方。
“陈先生，合同都是定好的。现在你是房东，可也不能一接手就坐地起价吧。”林思雅愤然地转过身，放下杯子。
“要按合同办事？我倒是也想的。”陈房东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个卖家，到过户签字的时候，他老婆还多要了我一万块钱。我们之前也说好了价钱的，还不是照样不算数。这钱我出的肉痛，只好从你们这里捞回来。”
他站起来，挥了挥手。“好了，也不要多说了。就这样。要是觉得房租太高，就搬掉好了。”
“陈先生，你也太过分了吧。到元旦就一个礼拜的时间，我们搬到哪里去啊！”
“那就到时候交钱！”陈房东拔高喉咙。“不要想赖在这里啊。惹急了，我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望着房东消瘦的背影一摇一晃地消失。徐然和林思雅面面相觑。萧陌倒是脸色正常，居然还有闲心把杯子伸到徐然面前，指使她去帮着接咖啡。
“萧陌，你可真倒霉。”林思雅沮丧地趴到桌子上。“你的房租还有两个月才到期吧。”
“两个月后和现在到期，没什么区别。”萧陌打开保鲜盒，拿了金黄喷香的南瓜饼就咬一口。“我说的吧，碰到黄世仁就没办法了。”
“百分之二十！狮子大开口啊。不给，坚决不给！”林思雅发飙了。
徐然端了咖啡递给萧陌，皱着眉头发愁。“不给又能怎么办呢？就算是要搬，一个礼拜也来不及啊。”
“大不了不做了！”林思雅愤愤地抓起自己的长发，三两下拢了个马尾。“回家带孩子去。”
“我呢？现在就要开始投简历吗？也不会在一个礼拜之内就能找到工作吧？”徐然垂下头。统共就在事务所做过几个月的杂务事，还是托了大哥的面子。现在出去混职场，还有没有地方要啊？
“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萧陌气定神闲地啜着咖啡，又拿起一个南瓜饼。“思雅，今天的豆沙馅心超级赞。你有进步哦。”
“你还有心思吃的。”林思雅嗔怪道。“我们的好日子不知道还有几天过头了。”
徐然也跟着一筹莫展。
要么就是老老实实加上百分之二十，要么就是卷铺盖走人。问题是，走到哪里去？小区里的店铺基本上都租出去了，就算有，也不见得正好合适。到外面找的话，一个礼拜之内，要找到合适的，还要全部搬过去，似乎也不大可能。再说了书吧的顾客都是住在小区里的人，搬到外面，又要从头来过。
还有萧陌。徐然转过头看看萧陌。萧陌摆出一副反正就是和你们捆绑在一起的，你们到哪里，我也跟到哪里的样子。他的店要是在外面，接送起来又是一桩麻烦事。
“这是怎么了？”华明亮进门就发现书吧里一片愁云惨淡。
林思雅终于找到倾诉对象，巴拉巴拉一股脑全部倒出来，最后一摊手。“华老板，你看看，居然还有这种人的，同抢劫有什么分别！”
“唔，从理论上来说，房东要求加租么也不算有错。”华明亮摸着下巴。“当然，这么逼你们就不像话了。其实大家可以好好商量的。”
“哪里是商量的口气！根本就是做好了打算，一定要我们加钱。”林思雅恨恨地咬着牙。“还特地等到现在才过来，时间这么紧，我们一下子到哪里去找两个店面搬啊！一看就是谋划好的！让你们没办法。只能乖乖就范！”
“我看，你们要是搬到外面去，不是很好。你们的客户群都在小区里的，到外面又要重新开始了。”
这话倒是和徐然的想法不谋而合。徐然认同地直点头。“华先生，帮我们出出主意吧。”
“我觉得，你们不一定要找这样的店面房。”华明亮接过茶盅。“我看到小区里有家做陶艺的工作室，租的就是住宅房。”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我们也可以找家住宅房子……”萧陌反应极快，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主意不错哦。”
“商铺本来就少，还要在这几天里找到合适的是蛮难的。可是住宅房就多了去了。小区里有不少人是买了房子做投资的，空关着也是白白浪费。找一家一搂的，开间大点的应该不会很难吧。”华明亮握着拳头叩了两下桌子。“你们也不是做餐饮，有油烟问题。干干净净的，连垃圾都没有一点。找起来会更容易。”
这一番话，说的大家心里都燃起了希望。
华明亮再进一步完善计划。“最好是找到整个楼面是一户的，进出也不会有扰民之忧。”
林思雅双眼晶亮，用劲搂住徐然。“啊呀，然然。我们不会失业啦！我不用回家带孩子，你也不需要出去跟别人抢饭碗啦。”
萧陌指着自己笑着说。“我也不要回家发呆啦。”
“说干就干！然然，书吧不是有个微信群么。你先在上面问问。”华明亮霸气侧漏，显现出领导风范。“思雅，你老妈是不是在跳广场舞？”看到林思雅点头。“打电话！让她在跳舞搭子里问问。不要小看这些婆婆妈妈，她们的信息量可不比网上少。”
“那我呢？干什么？”萧陌撩撩衣袖，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你么，打电话给搬家公司，就定在元旦前一天。这么多书，靠你们三个要搬多久啊。找个搬家公司一次搞定。”指挥完毕。华明亮满意的端起茶盅。“顺利的话，估计下午就会有消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