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4

普水生说个一，夏木生对个二，他总能找出理由推翻普水生的观点，普水生感到很无奈，他摇摇头说：“我们真是为了您好，您再想想，过两天我们再来看您。”

夏木生说：“我不用想，你们再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搬，你们也别来了，来了也是白来。”

尽管夏木生把话说得这么死，但是，普水生他们该来还是来，天天搅得夏木生吃饭都吃不安静，一开始，他还能若无旁人地吃他的饭，时间长了他也觉得这样吃饭吃得不香了。夏木生看他实在躲不过去了，他说：“只要杜鹃她婆婆愿意搬迁，我就同意搬迁。”

普水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杜鹃是谁呢？”

屈宗元说：“就是白菜花的孙女。”

“哦，哦。”普水生觉得事情有了转机，他又笑着说，“这可是您说的，您可不能反悔啊。”

夏木生冷笑着说：“我不反悔。”

普水生反过来又做白菜花的工作，他说：“老婆婆，人家都愿意搬迁，现在就剩您了，您说，都走了，剩您一家在这里住着有啥意思呢，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了，病了别人都不知道。”

白菜花说：“我都是该死的人了，那样不知不觉地走了更好，也不活受罪了。”

普水生说：“要是您真那样了，您的孙女怎么办呢？”

白菜花说：“我孙女现在能自己管住她自己了，没有我，她自己也能活下去了，我不担心。”白菜花也可能累了，无论普水生再说什么，她都眯着眼睛不搭话，像睡着了一样。

普水生觉得在白菜花面前已无计可施，他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杨智勇，然后又说：“看来我是做不下来这个白老婆婆的工作了，只有您亲自出马了。”

事情到了关键时刻，杨智勇不出马不行了，杨智勇听罢汇报很爽快地答应了亲自去做白菜花的工作，一方面，这个搬迁工作确实很紧迫，另一方面，杨智勇也确实想见见这个白菜花。

杨智勇见到白菜花，亲切地像见到自己的亲娘一样，拉住她的手问寒问暖的，白菜花的表情很诧异，她说：“你是谁呀？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咋没见过你呀？”

普水生赶紧说：“这是我们县的杨书记。”

白菜花说：“县里的领导呀，你找我有啥子事吗？”

杨智勇说：“老婆婆，我也不跟您拐弯抹角了，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搬迁的事，现在你们村的人都同意搬迁了，就剩您一家了，我们不能影响国家的建设呀，只要您同意搬迁，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们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白菜花说：“我没有啥子要求，如果要说有要求的话，我就想在这儿陪着我家老汉和我儿子。”白菜花走到楠木树下面，扶着楠木树又说：“老汉，我哪儿也不去，我和孙女就在这儿陪着你和我们的儿子，我和孙女在这儿，你们就不会寂寞了，你们天天能看到我们，你们在那边也放心了。”

杨智勇说：“老婆婆，我们理解您的心情，您不能光为了去世的人活着呀，您还得为您的孙女着想呀，难道您就不想让您的孙女生活得更好些，借这个搬迁的机会，给您的孙女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刚才我说了，您们家是特殊情况，您有啥要求您尽管提，我们尽量满足您。”

普水生赶紧说：“老婆婆，杨书记可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开这么大的口子，对您真是特殊照顾了，您要领情啊。”

白菜花用拐杖捣捣地，把地捣得咚咚响，然后，她生气地说：“你们有事求我们了，小领导大领导都来了，我们求你们的时候你们去哪儿了？你们为啥子不出来和我们见个面？”

杨智勇说：“老婆婆，您别生气，您慢慢说，您说我们政府哪儿做得不对，我们尽快改正。”

白菜花说：“我家老汉也是为公家的事死的，当时，我一趟一趟地找你们政府，想给他要个烈士的名份，这样，让我们家老汉到那边也自豪一些，可是，我的腿都快跑断了，也没给他要来烈士的名份。”

杨智勇问普水生这是怎么回事，普水生说：“我也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事，以前的事，我也不清楚。”

普水生又问崔艳红这是怎么回事，崔艳红说：“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她家老汉是在送公粮的时候掉下悬崖摔死的，当时夏木生老汉和他一起去的，你们可以问问他。”

普水生让崔艳红把夏木生叫来，夏木生说：“他家老汉是在送公粮的路途中掉下悬崖摔死的，当时我也在场。但是，那个时候这不符合烈士条件，那个时候还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只能是在跟敌人的搏斗中牺牲的人才能算烈士，所以，白老婆婆跑了很多趟，找了很多人，也没能办成这事，这事在白老婆婆心中一直是个结。”

杨智勇说：“老婆婆，虽然那个时代的事不是经我们办理的，那个时代也有那个时代的特殊性，但是，对您这个条件我们还是可以研究的。除了这个事，您还有啥条件？”

白菜花说：“这是以前的事，我不怪你们，但是，现在的事，你们谁管了。当时我们家儿子一家出事时，你们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多作难，死的想法都有，但是，下面还有个孙女，我还是硬撑下来了，为了我孙女上学，要你们政府给点资助，我托人找你们政府，可是，你们这个说这事不归你们管，那个也说这事不归他们管，害得我孙女差一点都上不了学。”

杨智勇问普水生这是怎么回事，崔艳红抢先说：“这事我知道，当时她家确实困难，为了她孙女上学的事，我到镇上找过民政部门，民政部门的人说，这事得找希望工程，镇上没有希望工程这个机构，让我去县里找，我也去县民政局了，县民政局的人说，这是一个民间机构，不属于县里管，让我自己去找找，可是，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后来，就不了了之。”

普水生怕杨智勇批评他，他赶紧说：“当时你为什么不找我呢？”

崔艳红说：“当时我觉得这是个小事，您这么大的官，找您，您也不会管，所以，我就没去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