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5

齐天树说：“我不是不想留你们在这儿吃饭，我实在囊中羞涩，要是动用招待费，还得杨书记签字批准。他刚才也没发话，我也不好意思说，实在抱歉。”

吴友道说：“您说哪里去了，今天我请您。”

齐天树说：“来到了我们这里，再让你们请客，我哪好意思。”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在这方面，我们企业还是比你们地方上强点，我理解你们。”吴友道边说边拉着齐天树走进餐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齐天树的话也多了，心情也好了。吴友道趁机说：“我们这么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想想，国家已经投进去几百个亿了，就因为工农关系，天然气净化厂这个核心工程不能开工建设，国家要遭受多大的损失啊。你说，早一天投产晚一天投产与我们个人有多大关系呀，我们还不都是为国家着想。”

齐天树说：“说心里话，原来没接触你们时我总觉得你们石油工人过得很滋润，但是，从我接触你们之后，我就改变了这种看法。你们这些石油工人真是有一种不计报酬的精神，没黑没白的干，这要换作我们当地的人，这样干法根本吃不消。现在我很理解你们，我很佩服你们的这种敬业精神。”

吴友道举起酒杯，兴奋地说：“理解万岁！”

屈宗元趁机说：“齐主任，下午我们接着去吧。”

齐天树说：“去就去呗，大不了再白跑一趟。”

下午见到徐文灿，齐天树说：“徐支书，县委杨智勇副书记说了，您要是再不配合我的工作，他就亲自带着你们镇的党委书记来找您，他要是来了，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县委提出的口号您是知道的，要像当年支持红军一样支持气田开发建设。在哪里建天然气净化厂，那是经过多方科学论证的，连县委县政府都同意了，您想想，您一个村支书能阻挡住吗？现在地方工作指挥部主任由杨智勇副书记兼着呢，我要是做不下来你们的工作，只有请他来了。”

尽管徐文灿是一位农民，但是，毕竟还有个支部书记的头衔挂在头上，他害怕把事情闹得太大，他借口说：“我这儿怎么都好说，关键是村民不愿意搬迁。”

齐天树顺着他的话说：“俗话说，干部干部，先走一步，群众看干部，您往哪里走，群众就会往那里跟，只要您这儿通了，村民那儿就好做工作了，您说是不是？”

没想到徐文灿上了他的套，他无奈地说：“我不是不愿意帮你们做工作，而是我们村里的刺头太多，都是乡里乡亲的，有的还有亲戚关系，我可不愿意得罪他们。把他们得罪了，你们一拍屁股跑了没事了，可是，我们还要天天相处，大家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抬眼都是仇人，你说说，你让我们家还怎么在这个环境里生活呢。”

齐天树说：“只要你表明态度，带个头都行，遇到刺头时不让你出面，我们去做工作，这可以吧？”

徐文灿说：“即使这样，他们也会骂我，骂我被你们收买了。”

齐天树嘿嘿笑笑说：“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怎么说收买呢。”

徐文灿说：“那嘴长到人家身上，人家说啥，你能管得了，你只能听着。你们真以为我这个村支书和你们一样，还真是个干部啊，实际上，我就是个挨骂的主，哪个事摆不平了都得挨骂，除了挨骂，其它啥好处都没有。”

齐天树说：“上面是理解你们这些最基层的村干部的，倒倒苦水是可以的，但是，倒完苦水了工作还得干。”

屈宗元趁机说：“徐支书，您看，我们啥时候开始丈量地和房子？”

徐文灿说：“你们再等等，让我再给乡亲们说说，这个弯不能转得太急了，转得太急了容易翻车。俗话说，不怕慢，就怕站。”

齐天树说：“建设天然气净化厂不仅涉及到你们徐家坝，还有坎甲山、夏家岭的人，也需要搬迁，县里可是有政策，哪个村先搬迁完，就奖励哪个村，特别是对那些在搬迁中有突出贡献的村干部，要重奖。我觉得，早搬晚搬都是搬，为什么你们不要这个奖励呢？”

屈宗元说：“徐支书，以前在修路的时候您也帮我们做过不少工作，我们很感谢您，按照赔偿政策，以前该给您的协调费我们可是都给您了，没有让您白忙活吧，这吴主任和齐主任都可以作证，这次也少不了您的协调费。”

徐文灿沉默一会儿，然后说：“你们别说了，我今天晚上就给村民开个会，该我做的工作我做了，村民买不买帐，我就不敢说了。”

徐文灿不是一个糊涂的人，他心里很清楚，尽管他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让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但是，土地是国家和集体所有，既然是国家要征用这片土地，谁也阻挡不了，他还不至于糊涂到领着村民阻拦这个事。可是，如果他太积极地帮上面做村民的工作，肯定他就成为矛盾的焦点。而他又顶个支书的头衔，这个工作不做还不行，他硬着头皮召开了村民大会。

晚上开村民大会的时候，徐文灿说：“乡亲们，今天我想和大家摆摆龙门阵，扯些心里话。自古以来，我们这儿就地少人多，祖祖辈辈都受穷，为了摆脱穷日子，我们村的不少人都去外面打工了。我们一直都很羡慕城市人的生活，觉得他们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做饭有气烧，不用烟熏火燎，运东西有车拉，不用人挑肩扛。但是，当这些东西真正来了，我们又舍不得这个穷家陋舍了。没办法，这就是人。是人都有感情，说到底，不是我们舍不得这个穷家陋舍，是我们的感情在这里，我们舍不得这份感情，舍不得我们的老祖宗们。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我们祖祖辈辈一直都在努力想改变我们的穷日子，难道我们就为了这份不易割舍的感情，甘心情愿地在这里过穷日子吗，我想，这也不是我们的老祖宗们愿意看到的。说个掏心窝子的话，这次上面要求我们搬迁，给我们的政策够优惠的了，到法定退休养老条件的可以享受社保，年轻人，政府给提供就业机会，实在不愿意去做工的，以后还可以在住宅小区干个环卫工、绿化工什么的，愿意做生意的，以后小区里有门面房，还可以继续做生意。这些东西，原来只有城市里的人能享受得到，我们农村人连想都不敢想，可是，现在国家一在这里搞建设，我们原来想要的东西一下子都来了，你们说，这样的好事去哪儿找呢，这简直是在做梦。在这里开发气田，建天然气净化厂，这可都是国家的建设，这不是哪个私人在这里搞个小厂子，你们想想，这土地都是国家的，国家想在哪里搞建设，我们阻挡得了吗？地方工作指挥部的齐副主任已经说了，建设天然气净化厂不仅仅涉及到我们徐家坝，还有坎甲山、夏家岭的人，也需要搬迁，县里可是有政策，哪个村先搬迁完，就奖励哪个村，这奖励是钱，不是一张纸的奖状，每家每户都有，奖励的还不少。我听说，人家那两个村可没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人家都搬迁了，我们还能不搬迁？我觉得，早晚都得搬迁，我们为啥不早搬迁呢？为啥看着这个奖励让人家拿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