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波重新回到原平县,这是原平县党政班子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冯春波这次回到原平县和几年前离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离开原平县的时候,是县长,正处级。现在呢?他的身份变了,不仅是原平县的县委书记,而且还是湖城市委常委,副厅级。这在原平县的历史上是绝无前例的。
县长张启政是个聪明人,他在王卫青步步紧逼的情况下,不得不与刘子龙联手反对王卫青。虽然他们的举报信都是匿名的,但是,市里的领导也不是傻子,他们当然很清楚这些举报信的来源。张启政在与刘子龙联手暗中搞小动作的时候,心里也很清楚,即便是把王卫青搞掉,这个县委书记也没有他的份儿。因为在领导眼里,是最不希望下级搞小动作的。官场自有它的游戏规则,虽然几乎每个人都在搞小动作,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别人搞小动作。道理很简单,喜欢玩阴谋的人最不希望别人跟自己玩阴谋。如果不是被逼上梁山,张启政是不会搞这些小动作的。但是,王卫青做得太过了,张启政不搞小动作,就会彻底的被边缘化,他这个县长就成了一个空架子,或者说成了王卫青的一个传声筒,只能是给王卫青跑跑龙套而已。没办法,他只能出手了。这一出手,虽然自己在短期内升迁无望,但是确保住了自己应有那部分权力。不管下一任书记是谁,他在面对张启政的时候,都得掂量掂量,做事不能太过分,不能把张启政给逼到墙角,否则他张启政是会毫不留情地反击的。现在,上边派来的县委书记竟然是他的老熟人冯春波,这让他有些意外,同时也暗自庆幸。他与冯春波虽然也有过暗中的争权夺利,但是他们毕竟是曾经有过一段比较密切的朋友关系的。现在虽然算不上是朋友了,但毕竟是老熟人。他对冯春波的为人处世原则是很清楚的,冯春波不喜欢玩阴的,他喜欢的是阳谋。只要自己不跟他作对,他是不会像王卫青那样对自己出手的。更何况,冯春波与王卫青不同,冯春波不仅是县委书记,还是市委常委,早已今非昔比,自己怎么能和他斗呢?再者说,自己与王卫青不睦,人所共知。如果再与冯春波闹僵了,上边对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看法呢?这不是自毁前程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张启政都觉得是不能与冯春波较劲的。他要与冯春波搞好关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配合好冯春波的工作。副厅级,还是市委常委,谁都知道,冯春波是不可能在县委书记这个位置上呆多久的。冯春波来原平县,只不过一个过渡。是他冯春波在官场中从开发区进入湖城市高层的过渡,也是原平县官场结束王卫青时代后的一个过渡。这个过渡期不会太久,那么,在过渡期结束,冯春波离开原平县的时候,谁会成为下一个县委书记的人选呢?在这件事上,冯春波是有很大的发言权的。如果自己能够与他搞好关系,让他理解自己的苦衷,只要冯春波肯拉自己一把,自己就有希望。所以,张启政觉得市里让冯春波来当这个县委书记,对自己是最有利的。
刘子龙对冯春波的到来,心里也是挺高兴的。在杨青春当县长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县委副书记了。杨青春调走之后,当时的常务副县长何奎三跳得很高,王卫青也支持何奎三当县长。刘子龙看透了形式,知道县长的位子没有自己的份,他就干脆偃旗息鼓,不争也不抢。结果呢?冯春波当了县长。刘子龙对冯春波的看法一直不错,在冯春波当副县长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算密切,但是一直没有什么瓜葛和矛盾。等到冯春波当了县长。刘子龙就更加作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正因为这样,冯春波对他这个老资格的县委副书记一直也是比较尊重的。现在,冯春波来原平县当县委书记,由以前的认识和关系,他相信冯春波对他应该是不会错的。当然,他也很清楚,冯春波这个县委书记不会当的太长久,冯春波走后,到底由谁来接这个位子呢?他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张启政。而他自己最终很有可能弄一个政协主席,临退下来能提一个正处级,也就不错了。所以,他不想与冯春波有任何的争执。到了这个时候,刘子龙才真的是与世无争了。
其他的常委们和副县长们就更不敢有什么想法了。如果一定要说他们有什么想法的话,那就是想与冯春波搞好关系,好得到冯春波的眷顾和提携。只有徐晓鹏是个例外。
徐晓鹏是王卫青给冯春波栽下的一根刺儿,当初在冯春波脱颖而出要当县长的时候,王卫青挡也挡不住,他就推荐徐晓鹏当副县长。其实,这个根刺儿也是冯春波自己栽下的。虽然冯春波与韩晶晶相好是在韩晶晶与徐晓鹏结婚之前,并且在他们结婚之后,冯春波就基本上不再与韩晶晶有什么来往了。即便有交往,也是正常的交往。但是,徐晓鹏却一直耿耿于怀,他一直对冯春波是怀恨在心的。冯春波到了开发区之后,干得风生水起,并且也常常与韩晶晶在一块吃饭什么的,这就让徐晓鹏更是妒火中烧。有一段时间,他不愿意听别人提起冯春波这三个字,可是,冯春波是从原平县出去的,他又干得那么出色,人们在闲聊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提到他。再加上韩晶晶对徐晓鹏不冷不热的,后来甚至借口很忙,常常不回家。徐晓鹏呢?也借口很忙,在县里住。两个人的婚姻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如果不是因为有韩平军这个常务副市长的原因,徐晓鹏恐怕早就和韩晶晶离婚了。在徐晓鹏看来,冯春波就是他的婚姻的杀手,所以,他对冯春波的仇恨是不可调和的。当他听说冯春波来原平县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五味杂陈,有沮丧,有气愤,有嫉恨,甚至还有一种兴奋,一种将要与对手决战的兴奋和冲动。他想,既然你冯春波又来到了原平县,就别想得到我徐晓鹏的配合,不仅得不到配合,自己还要给他找一些麻烦,让他这个县委书记当得不安生。徐晓鹏其实是没有与冯春波一较高下的能力的,不仅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地位,一个副处级和一个手握重权的副厅级较劲儿,在谁看来都是不明智的。但是,徐晓鹏不怕,他有底牌,他的底牌就是韩晶晶,或者说是韩平军。不管他做得多么过分,冯春波都不敢把他怎么样。韩平军就是再不赏识他,但他毕竟是韩晶晶的丈夫,韩平军也只能护着他。正是有这个想法,他就想一定要给冯春波一点颜色看看,让冯春波难堪。
冯春波来原平县上任,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马其虎亲自陪同的。原平县四大班子领导一起站在县委办公大楼门前迎接。马其虎和冯春波一下车,张启政、刘子龙、人大主任李克友和刚刚当上政协主席不久的李宝正带头迎上前来,分别于马其虎和冯春波热烈握手,嘘寒问暖。四大班子的其它人也都依次上前与马其虎和冯春波握手。不管每个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十二分的热情,他们都是伸出双手,紧紧地与马其虎和冯春波相握,好想要通过这一双手传递他们心中的爱戴一样。马其虎在前,冯春波在后,两个人依次与大家握手。到了徐晓鹏的时候,他也是满脸堆起笑容,主动伸出双手,与马其虎热情相握。马其虎当然认识徐晓鹏,是在徐晓鹏在和韩晶晶结婚的时候认识他的,此前,徐晓鹏只不过是一个科级干部,马其虎对他并没有多少印象。但是,后来王卫青极力推荐徐晓鹏当副县长,马其虎才开始注意徐晓鹏。在他看来,徐晓鹏有几分才气,也有点能力,但是做事还远远不够老练。这只是当时的一点认识。当他与徐晓鹏握手的时候,徐晓鹏很热情地一边与他握手一边说:“马部长好!”
马其虎与徐晓鹏紧紧地握了一下手,随后抽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晓鹏,不错,好好干。”这就让徐晓鹏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其实,马其虎后边加上的这个动作和这句简短的话,是冲着韩平军的面子才送给他的。马其虎刚刚一转身,徐晓鹏后面的就有人立刻伸出手迎上半步,与马其虎握手寒暄。这个时候,冯春波也已经来到徐晓鹏的面前,徐晓鹏的脸上还保持着刚才的笑容,双手也向冯春波伸过来,这就给了冯春波一个错觉,以为徐晓鹏比以前成熟了,最起码懂得维护大局。他也面带微笑,伸出了手。可是,徐晓鹏却在这一瞬间把伸到半途的双手收了回去,一下子把冯春波给闪了。冯春波的手已经伸出去了,这个场面的确是很尴尬。远处的人不知道,但是近处的人都看到了。马其虎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点异样,他一扭头,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是知道徐晓鹏为什么这么做的。他心想,这个徐晓鹏也太不懂事了,在这样的场合,你一个副县长竟敢公然让一个市委常委、县委书记丢了面子,简直是有点有恃无恐了。他赶紧抽出手,向后边等着握手的人们说:“谢谢大家了,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嘛,跟接见外宾似的。我们到会议室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