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您老今儿个怎么得空,来我们铺子了?在下深感惶恐啊,铺子也蓬荜生辉了。”
刘懿见了周珉豪,往日里油滑的口条生涩了起来,这马屁简直是一个劲儿的往马腿上拍。
周珉豪脸色已经又有奔着锅底黑一般的冲去痕迹,紧绷着脸,半响儿才有些生硬的晃了晃脖子,可能是他不知道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吧?
柳芸芸瞄了一眼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刘懿,转头看着周珉豪,笑着屈了屈膝,就算是行过礼了,走到他旁边儿,转了身子,看着他笑道:“今儿个正是在给工匠师傅们开会的时候,有些事儿得加快速度,但活儿又太繁杂,所以得给他们清晰的分分工,您来的正好,要不也劳您大驾,帮我们参谋参谋?”
说话的空档儿,柳芸芸趁机打眼色给门房的老大爷,老大爷终于得以解脱这无形的压力,赶紧抱拳对着柳芸芸拱了拱手,就悄悄的踮着脚尖提着袍子小跑着退了下去。
站在几人身后的小崔子皱着眉头,扭着头看了看那个略显猥琐佝偻的老大爷,这老头是柳二小姐从哪儿找来的?怎地如此不知礼?见了二殿下不行跪礼不说,连基本的礼仪都不会?
小崔子白了那个老大爷一眼,哼哼!终于出了口气儿了!他不敢对着二殿下翻白眼,也不敢对着宫里的任何人翻白眼,对柳二小姐……那是女子,他得有基本的礼貌和谦让,不能跟女子过不去,所以,他也只敢对着柳芸芸铺子里一个不知名的看门老大爷翻白眼了!不然……堂堂崔大总管,也能被气儿给憋坏了!
周珉豪对着柳芸芸勾了勾嘴角,意思是“好,你说什么是什么,赶紧带我进去吧,在这儿让人看着就像是赏猴儿一样,很不自在啊。”
柳芸芸憋着笑,点了点头,赶紧带着周珉豪往后院儿走,顺便拉着已经快要笑出来的刘懿,一起往后院儿去。
周珉豪瞄了一眼柳芸芸拽着刘懿袖子的手,眼睛里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东西,但什么都没说,端着架子也不看身后交头接耳的人群,径直快步往里而去。
待周珉豪他们几人的背影消失,铺子外面“哗”的人声鼎沸了起来,“那是,皇子!是皇上的儿子!真的是皇子……”
“是啊,哎呦,老天有眼啊,让我这辈子能亲眼看一眼皇上的儿子的样子啊……”
“当真是皇家贵胄啊,你看看这品貌气度,当真是人间少有啊。”
“你看看你,把腰挺起了,站要有站相!”
“行了吧老王,怎地你还得让二郎跟人家皇子相比?得了吧你,也不看看人家的老子是你家二郎的老子能比的嘛……”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周珉豪穿着皇子特有的蟒袍,骑马而来,念佛桥附近的居民、商户以及来郊游的人们一下子就被他那一身正紫的衣袍给吓到了,纷纷躲到角落里回避,生怕碰到什么不好的事儿,但人们嘛,尤其是百姓,喜欢围观看热闹的那股劲儿,就是搁在二十一世纪的文明国度,也是非常常见的现象,所以,百姓们不约而同的一起围观了起来。
周珉豪在柳芸芸铺子门口下了马,一没有小厮来牵马,二门房上只有一个老大爷,这老大爷也是个奇葩,见了一声正紫皇子蟒袍的皇子大人,也不下跪,也不行礼,就那么哑巴一般,眼巴巴的站在那儿跟他大眼对小眼,大眼肯定是高贵的皇子嘛,小眼自然是略有佝偻的老大爷。
这等“风景”,可不是随时都可以见到的,于是,围观的人群渐渐围拢了起来,门房老大爷扎着手呆站在门内,一会儿看看脸色乌黑的紫衣男子,一会儿又瞄瞄门口处儿越来越多的人群……
所以,直到柳芸芸来,拉走了周珉豪,这场就像是看猴子表演一样的热闹,才慢慢的散去。
不过,有了这一出儿,往后柳芸芸和刘懿合开的这间铺子,就跟周珉豪可脱不开边儿了。
柳芸芸带着周珉豪一路就像是欣赏风光一般,她自己就是个不怎么称职的导游,一会儿指着这儿说道说道,一会儿又点着那边儿说道说道,周珉豪也很给面子,偶尔点个头,偶尔也问上个一两句。
刘懿就像是唱大戏的小白脸一样,一身骚包的墨绿本就扎眼,在加上他那腰间的一圈玉带,更是让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烧包中的叉烧包,但如此的叉烧包,还是低眉顺眼的跟在紫衣蟒袍的周珉豪之后,那等画面想想就觉得是何等的好笑。
每当刘懿抬起他那张嫩白的妖孽脸,柳芸芸都能及时捕捉到并且一记飞腿眼扫过去,刘懿只得讪讪的看着柳芸芸咧咧嘴,又把头垂下去。
周珉豪见刘懿吃瘪,又看柳芸芸对他不假辞色,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端着的架子也松了下来,柳芸芸细细瞄着他,这才松
了口气儿。
沿着后院的回廊把整个院子绕了一圈儿,柳芸芸才看着周珉豪,笑道:“殿下,咱们一会儿还是去花厅吧,我让工匠们还有师傅们拿了册子来,您再帮我参详一二,可好?”
“好。”周珉豪笑道,又问:“不是说都在一处儿开会呢嘛?你这词儿新鲜,但也能让人听得懂,这词儿也不错。”周珉豪从柳芸芸这儿,当真是发现了不少好用又方便的词汇。
“嗯,之前是在一处儿开会来着,只是毕竟人太多,人多了大家七嘴八舌的,也讨论不出个究竟来,还是分开来的好,也有效率的多。”说完,就带着周珉豪,绕过小水榭,往花厅走去。
这个小水榭,可是发生过让周珉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恶心事儿,所以,柳芸芸才不会再让他再去走一遍,回忆回忆呢。
几人来到花厅,柳大郎亲自带着人让那些工匠还有设计师傅们带了下去,欢欢跟着众人去拿册子,只留了小朵儿一个人在屋里伺候着,刘懿今儿个也是就带了一个小厮,没带丫头出来,所以,这会儿只有小朵儿一个人,又是熬水,又是清洗茶盘的,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周珉豪拧着眉头看了眼小朵儿,柳芸芸眨了眨眼,反应过来,马上笑着解释道:“这丫头跟小金子是一起提上来的,小金子岁数比她大一些,她还小,您在我这儿,就别要求太高了,小丫头嘛,慢慢培养培养,也就能熟练起来了。”
柳芸芸让着众人做的了花厅里屋的圆桌上,刘懿自然是跟着进来的,谁让人家也是股东来着。
周珉豪“嗯”了一声儿,坐在了上首,圆桌其实也是分座次的,以前柳芸芸还不是特别的懂,只知道主位一人,陪席两人分坐在主位的两侧,其他的就懵懂的一概不知了,见周珉豪自己找到了位置,自然陪着坐在了他的旁边儿。
刘懿一屁股坐在了柳芸芸的旁边儿,恰好也是周珉豪对面儿,周珉豪眯着眼看了他一眼,就转头看着柳芸芸,没再搭理他了。
刘懿也不敢让他搭理自己,他也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个二殿下,从来看着自己都是阴阳怪气的,去年下半年,要不是他,自己至于的过得那么凄惨吗?敢怒不敢言的刘懿,只得看着手忙脚乱的小朵儿沏茶。
“你别打柳府丫头的主意!”周珉豪的声音阴测测的响起,柳芸芸一愣,转头看了眼刘懿,又看了眼小朵儿,小朵儿自然是无知无觉的,她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了烹茶上面,只有刘懿,脸色倏地涨红,吱吱唔唔的,解释道:“没有,唉……殿下,我……在下,那个,不会,不会的!”
“哼!不会就好!”
周珉豪这话说的,一语双关,连柳府的丫头的主意都不能打,那主子的主意,你就更不能打了。
只是,刘懿那个最会卖二的,能听出来吗?
周珉豪才不管他听不听的出来呢,反正话他是说了的,于是,他扭头看着柳芸芸,勾着嘴角挑了挑眉梢儿。
柳芸芸干笑着呵呵了两声儿,腹诽,这人真幼稚!
小朵儿烹好了茶,仔细的端了过来,将茶盘放在圆桌的正中,刚要拿茶壶倒茶,就被柳芸芸止住了,柳芸芸见她紧张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笑着看着她道:“你先下去吧,把开水准备到那边儿那个壶里就行,记得添炭。”
小朵儿如蒙大赦,感激的看了眼柳芸芸,怯怯的行了礼,把红泥小炉收拾好,填好了炭,提着放在了柳芸芸的旁边,然后,退出去到了门口外站着,等着传唤。
“你这个丫头,比不得之前的那个,叫……?”周珉豪见小朵儿的表现太过胆小,皱着眉看着柳芸芸道,他的媳妇儿,自然配得上更好的丫头,如果之前那个有什么别的差事儿,他就安排两个调过来给柳芸芸用。
“笑笑?笑笑被我安排给燕姨娘暂时帮忙府里的差事儿了,燕姨娘手里的人手太少,忙不过来,没事儿,小朵儿人不错,慢慢调教着,很快就能胜任了。”柳芸芸笑着回答,心里却有点儿矫情了起来,我的丫头,你老大管那么多干嘛?用的好不好,还不是我来用?
刘懿见他们一搭一唱的,显然没自己的事儿,能看的小丫头也退出去了,于是,硬着头皮插嘴道:“芸芸,你说的那第二笔资金,什么时候要到位啊?我什么时候给你送去?”
周珉豪一听刘懿又要借口送银子跟柳芸芸单独联系,马上老大不乐意了,眼睛眯着里面酝酿的全是寒意,柳芸芸心里一抖,一路往下沉,面儿上却仍是笑盈盈的,拿着茶壶给俩人添茶,脑子飞快的转着。
“哦,对了,还有,我姐姐让我跟你说,上次没玩儿的尽兴,等哪天她来做东,再待咱们去玩。”刘懿拿起茶来,抿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这茶,可真不错,
你回头弄点儿给我,我回去给我家老爷子尝尝。”
柳芸芸笑着点了点头,“好,回头先包一斤给你吧,这茶的泡冲方式,我以前教过你姐姐,你把茶拿给她就行。你不是最近都在滴翠楼跟那个思密达玩的正开心嘛?跟我们有什么好玩的?”
“什么思密达?哎呦,我说你啊,懂也不懂,他们说‘思密达’是尊敬你的意思,不是人名儿,秀智可不叫‘思密达’!”
“噢……”柳芸芸又给刘懿续上茶,长长的噢了一声儿,“当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不过,现在金京城里都在传,说这个‘思密达’二八年华,琴棋歌舞样样精通,简直就是仙女。”
刘懿摇着折扇,端起茶杯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妖孽般的光彩,看着柳芸芸,笑道:“仙女道说不上,不过那小曲儿弹得,确实是一绝,不似我们大周朝的女妓,都是手法练得纯属,一点儿感觉没有,秀智的曲子,弹得真是让人能沉迷进去,那才叫有感觉呢。”
柳芸芸兴奋起来,点着头说道:“要不,哪天你带我去听听去?估计你姐姐也是想听的,我们俩一起去,你牵头儿?”
刘懿一愣,马上打起来呵呵,“那个,那个吧,其实这女妓,不管其他,弹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比不得真正的琴艺大家,你要想听,我带你去听大家弹,这女妓嘛,还是会伺候男人最要紧。”
周珉豪眉头微微紧了紧,脸上泛过一层的恶心来,柳芸芸却是依然搭着话,“这倒也不一定,都说女妓经历过别人没有经历的苦楚,也过得要艰辛一些,自然可以把琴弹得有故事起来,不都说嘛,有故事的人才能听得懂心里的曲子。听说,现在滴翠楼已经是金京城最大的花楼了?比百花楼还要好?”
“也不算吧,各有千秋,滴翠楼的女妓,花魁要多一些,百花楼的,正题都是好的。”刘懿想了想,答道。
“你都见过多少?唉……我就没机会去看看。”柳芸芸遗憾的道。
周珉豪脸上的厌恶感虽然没有歇下,但他挑起的眉梢儿,显然已经懂了柳芸芸的意思,也就乐得听她在这儿瞎白虎了。
“你去看什么?女子都是不能进的。”刘懿瞪起眼睛来,还不忘用眼神儿暗示柳芸芸周珉豪在旁边儿呢。
柳芸芸笑着给俩人又添了茶,冲着刘懿摆了摆手,“我知道我不能去,这不是才‘遗憾’呢嘛。”
“唉,你知道就好,女孩子去,容易学坏的。”刘懿眼珠子瞄着周珉豪,继续道:“我最近表现的好,这才能得空去看看,也就是看看,真没干别的。”
周珉豪嘴角透着一丝的笑,眼里的笑意一点点的蔓延到了脸上,看着刘懿,温和的笑道:“你只要保护好你的身子,不要让丞相爷操心,至于其他的,你干点儿什么,也没人说你不是?”
刘懿愕然而诧异的看着周珉豪,心里的小鼓“咚咚”的敲,今天这二殿下,不正常,太过诡异,不正常!
欢欢送上来册子,柳芸芸没再搭理刘懿,而是跟周珉豪认认真真的讨教了起来。
铺子的规模有点儿大,涉及要用的银子,数目也大得很,柳芸芸指着册子上预算那一栏儿,抬起眼皮看着周珉豪道:“这预算,是我粗略的算计出来的,数目确实是有些大,刘丞相说,他一定是全力配合,我这边儿是可以出两千两的银子,多的,就没有了,刘丞相那边,我打算也是让他们出两千两,这就是四千两的银子了,我何圆表姐说她来入五百了的股份,只是她不参与经营,我想着,也可以,回头如果盈利了,可以再送她一点儿的干股,凑个整儿。”
周珉豪点了点头,等着柳芸芸继续说。
柳芸芸瞥了眼也看着账册的刘懿,收回视线继续道:“其实,这铺子开了,还有一个好处,这事儿我已经跟刘丞相说了,他也比较赞同,只是让我找时间,再跟您汇报一声儿,听听您的意见,您也知道,这‘风水’虽说只是个风水,可他里面,也牵扯到玄学,和信仰的问题,我们大周朝,现在是信仰佛教和道教为主,其他的宗教形式,都是以少数民族那边儿的各自信仰为主,……这‘信仰’可是一种很好的哲学思维……”
周珉豪这时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点着头,笑道:“我懂你的意思,刘丞相之前也提过此事,只是没有如此的具体,这铺子,虽说只是个铺子,但是其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还有你那个养生堂,最好也归并到一起来,这样,就可以形成一种氛围,有了这个例子,往后再来推广,就容易渗透的多了。”
周珉豪抬头看着刘懿,道:“你今天回去,跟刘丞相说,让他大胆的去实施,我在后面推着他。”
柳芸芸笑了起来,她这个漏子可算是钻对了,搭着政策的船帆,自然不会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