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春风穿过念佛江两旁的一排排长长的灿烂而明朗的青桐树,平滑嫩绿油亮的心形青桐叶子随着温和的春风连绵成一片,灿烂阳光下的嫩叶被风吹起,而后悠闲般此起彼伏地舞动起叶浪,在湛蓝的晴空下,微波粼粼的荡漾。
阳光透过树叶交错的间隙,似是灿灿的金子般,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沙沙的树影随风摇曳,在周珉豪俊美的脸上打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凭空让人产生一种阴森寒冷的感觉,与这周围温暖舒适的气氛格格而不入。
周珉豪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笔直的端坐在马上,身子绷得直紧紧的,微眯的眼睛,似锐利的尖刀,直直的盯着不远处慢慢滑行的画舫上面的俩个仿佛靠在了一处儿去的人影儿,寒气迫人。
甲明紧跟着周珉豪,赶紧在他身边勒住了马,转过头去不解的看着似是出鞘的锋利宝剑一般,寒气四溢的周珉豪,这是出什么事儿了?转头顺着周珉豪的视线望去。
“我爹让我多谢你!”绿衣妖孽,一脸傻笑的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粉嫩花妖,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
粉嫩花妖微微仰起脸,歪着头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眼睛因为明媚灿烂的阳光,微微眯着,笑道:“要说起来,还应该是我多谢刘丞相,只是不方便去丞相府拜访道谢,失礼之处,还请刘少爷代我跟令尊说声海涵啊。”
周珉豪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柳芸芸和刘懿两个人站在奢华无比的画舫前端,一个笑颜如花,一个傻气四溢,一个不时的抬头,看着他认真的听着他说着话,一个眼睛不离对方半分,整张脸上充满了柔情蜜意,笑着跟她说着话。
周珉豪就这么直愣愣的绷着身子坐在马上,眼睛眯着看着江面,一动不动。
甲明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勒着缰绳让自己身下的马儿往前又走了两步,靠的离周珉豪近了一些,低声劝道:“殿下……唉……殿下,您……”
周珉豪猛地转头瞪着甲明,甲明被这极度冰冷的眼神儿冻了一个哆嗦,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多劝。
周珉豪又转回头去,看了一眼船上的两人,勒着缰绳调转马头,动作迅速干净的转头就走。
甲明等跟着他的小厮赶紧驱马跟上。
打着马,一路似是泄愤一般……晚上自己才做了那样旖旎缠绵的梦,早上自己又做了那样的……自渎的龌龊之事儿,周珉豪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人耍弄的跳梁小丑儿一般,只有自己兴冲冲的在独自表演,人家却是全然没放在心上,不仅是没放在心上,还……仿佛还等着看自己的笑话一般,这种羞愤,是周珉豪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想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周珉豪的血管就开始发涨。
不行!决不能这样放任!纵马狂奔了好一会儿,周珉豪才渐渐平息了心中又羞又恼的怒火,渐渐控制住了马速,踢踏踢踏的马蹄声渐渐平缓了下来。
周珉豪转过头来,看着满眼担忧的望着自己的甲明,身子微微后倾,眯缝着眼,长长的眼睫普散着围拢着眼睛,是他的眼神看上去,晦暗不明,“吩咐人,把赵恩浩叫来,越快越好
,到了之后,直接让他上船,跟那个刘懿一块儿玩去吧。”顿了顿,接着道:“让影一,把她带到享楼,直接带进房间,不要惊动任何人。”
甲明不敢提出任何异议,抱拳领命,调转马头而去。
周珉豪带着一脸紧张,不知所措的丁海,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骑着马直奔享楼。
享楼是周珉豪在念佛桥附近的一件综合式旅店,一楼是饭馆儿,二楼是茶室,三楼往上就是供旅客投店住宿的客房了。
享楼的装饰并不十分高档,之所以叫“享楼”,就在于它虽不奢侈高档,但却温馨舒适,万先生当初也是想做出金京城的一份特色来,掌柜的也是请的金京城有名的绘图先生绘制的装饰图,就是要打造成一个可供大家分享舒适的独一份。
周珉豪进了享楼,阴着脸,也不理会跪了一地的掌柜小儿,直接上楼去了自己专属的套房。
套房内设备齐全,有两间客房那么大,外间儿是会客的小茶室,内间儿是卧房,虽然不是特别的大,但胜在安静清雅,推开窗子,就可见后院子里,满院盛开的樱花桃花。
掌柜的战战兢兢,也不敢打扰,只按照丁海的吩咐,踮着脚尖行事儿。
为何踮着脚尖?当然是怕弄出声响,让尊贵但却非常龟毛的二殿下不喜啊!
柳芸芸正在画舫上,指导着柳婷婷和柳蓉蓉钓鱼,柳蓉蓉年纪小,柳芸芸不放心她站在船边上,就让刘懿守在她旁边护着她,几个人一边儿钓鱼,一边儿说笑,在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真的是好不惬意。
柳芸芸顺便跟刘懿约好了合伙开铺子的事儿,延参大师虽然一直神秘着居无定所,但却是信众们心中的肉身菩萨在世,有他提携着铺子,不愁生意会有问题。
刘懿异常兴奋着,预备和柳芸芸合伙,大干一场,省的父亲总说自己无所事事,虽说就是开个铺子,做生意是下九流的事儿,他如何不知,只是柳芸芸和自己合开的,可是风水家居的铺子,又有延参大师的提携,那可就不是一句“做生意”这么简单的事儿了,谁不知,整个大周朝,信仰佛学,崇尚道派,家家都讲究风水,却是没有人懂得风水,更是不知道这“风水”还能开发出那么多的物品来,这生意做好了,不仅仅是能够获得百姓的敬仰,更是可以让世家大族们,不敢轻易的得罪自己,这么一本万利的事儿,哪里能是“生意”两个字可以涵盖的?
几个人在画舫上,垂钓,嬉戏,刘懿护着柳蓉蓉,手把手的教她钓鱼,柳蓉蓉小脸儿红扑扑的,显然是很高兴,柳芸芸看着妹妹终于露出来应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童真,暗暗佩服刘懿,真是有经验,这么会哄女孩子。
突然,柳芸芸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气,嗅着鼻子仔细闻了闻,刚想转头问刘懿这是哪里飘来的味道,就觉得眼前一花,似是被阳光直射进了眼里,眼皮酸涩的撑不起来,片刻就没了知觉。
待到她恢复意识,只觉得头颅里晕眩的厉害。
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就看到周珉豪硕大的脸紧贴着自己的脸,似是鼻子都跟自己的鼻子贴在一起,柳芸芸意识还有些涣散,眨了两下眼,待看清楚了周珉豪那
张盛怒的脸,吓得“啊……”的叫了起来,伸手用力猛地推开他。
周珉豪似是没料到柳芸芸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又似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对状况的变化保持应有的应急反应,所以,被柳芸芸下了死力的猛的一推,一个趔趄摔倒到地上。
柳芸芸四下打量了一圈儿,确定这是一个旅店,脑袋虽然还是晕的,但是却已经恢复了理智和清明,眯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周珉豪优雅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根本就不曾存在的灰尘,拖了个椅子,坐到了床边儿。
柳芸芸下意识的往床里挪了挪,瞪着他道:“你把我劫来要干什么?”
周珉豪依旧紧盯着她的眼睛,也不说话。
柳芸芸脑子转的飞快,自己没有得罪他……吧?肯定没有!最近自己都做了什么?难道是不小心踩雷了?……也没有……吧?肯定没有!就是根刘懿合作开铺子,也早就跟他说过,他也没有提出异议啊!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有人挑拨离间?
柳芸芸越想越有可能,只得耐心下来,用商量咨询的口气,又问了一遍。
周珉豪从小时的克己训练,没令他成为洵洵君子,却使他变成伪伪君子——他越是怒火愈炽,声音却愈是平缓——此时他已经在暴走边缘了,声音却愈发温柔和气:“二丫,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虽是疑问句,语调却是平顺的肯定句。
柳芸芸闻言,挑着眉梢看着他,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只笑的肚子疼,用手捂着肚子,抬头看着她道:“二殿下,您知道我多大嘛?”
周珉豪被她天真无邪的大笑,笑的浑身不自在,心里一阵一阵的涌起一股烦躁。
柳芸芸可不管他,他刚刚那话,如果被第三个人听到,自己的名声那就是彻底的毁了!未及笄的闺阁女子,心里有人了?!这得是多不要脸的女子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我今年虚岁十五,实则周岁才只有十四岁,你说我心里有人了?我去哪里有人?该怎么个有人法儿?怎么叫有人?谁心里没人?谁心里有人?该有些什么人?您不觉得,您问我的问题,很有问题嘛?您自己有没有问题?您想过没有?这是我的问题,还是您自己的问题?”
周珉豪拧紧了眉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柳芸芸,只被她胡搅蛮缠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责问。
“我要回去了,我姐姐和妹妹还在画舫上呢,我如果不见了,她们会担心的。”柳芸芸见他吃瘪,心里爽快,于是,好脾气的说道。
周珉豪下意识的伸手去拦正要下床的柳芸芸,柳芸芸吓得往后一缩,有些恼怒的看着他,道:“二殿下,现在咱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要是被别人知道,我的闺誉可就没有了,您看在我给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忙活了好几个月的份上,别害我啊。”
周珉豪说不过她,烦躁的抬手指着她,口气强硬的说道:“你还不能走!今儿个必须都说清楚才行!”
看着柳芸芸似是真的生气了,才勉强开口道:“放心,没人知道!这是享楼,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