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师兄，怎么了？”另外一个身材瘦高的老者，也睁开了眼睛，向自家师兄问道。

被他称为南师兄的矮胖老者并不答话，他眉头微蹙地盯着眼前的空间火焰许久，突然把手一抬，掐了个印诀，猛地往自己身前的符阵上一拍。

“咄！”

霎时间，灵光澎湃，威能四溢，火焰巨池的周边的符箓法阵一阵光华急闪，数量惊人的巨量天地元气在一两个呼吸的功夫，一股脑儿地注入了空间火焰之中，引得空间火焰一阵颤动，泛起了层层涟漪。

“南师兄，到底怎么了？难道是有外人潜入宗门不成！”瘦高老者吃了一惊，连忙追问道，同时他也将印诀掐起，准备随时应付可能发生的突变。

“不，不是，云师弟，你别着急，没有外人潜入。”被称为南师兄的矮胖老者，赶紧对挚友说道，同时他眉头紧皱，迷惑不解地看着自己已经看守了近百年的空火灵池：“刚才我只是……只是觉得空火有点不对儿，可现在似乎又没有了……”

可能？似乎？！

被他称为云师弟的瘦高老者吃惊地看了自家师兄一眼，并没敢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南师兄天赋异质，对于神意感应一道格外擅长，他曾经苦修过“大罗天虚空灵术”，神意感知敏锐之极，能够察觉出极其细微的变化，要不然他们二人也不会坐镇这至关重要的空火灵池了。

可现在，自家师兄既然说出如此含混不清的话语来，不由地让云姓老者格外担心起来，纵然明知自己远不如挚友的水平，但是云姓老者还是下意识地放出神意，仔细感应起了空火灵池中的每一寸角落。

“来了！”

看着不远处，蓦然波动起来的空间火焰，一动不动的高华，不由地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远比刚才要稀疏多了的神意波动，扫过了高华的躯体，和刚才一样毫无异常的继续前行。

“呼……”

高华暗自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注视着自己和周围近乎透明无形的空间火焰一样的身躯，心中的惊讶简直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述。

要不知道，能将无形无质的空间乱流，逼化成火焰形式，而且还能加以控制，已经是够骇人听闻的，可是高华手上的那枚“火境”晶石，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当南姓老者第一次发动符阵，扫描整个空火灵池的时候，那枚火境晶石居然爆发出了惊人的灵气，反哺到高华体内，不可思议地是，这些灵气灌注到高华体内，竟然自行发动，在完全不受高华控制的情况下，将高华的肉身也一下子转化成了类似周围的空间火焰。

这还不算，最令高华不敢相信地是，这种转化完成之后，高华竟然还保持着对自己身体每一部分的控制，一应感知完整无缺，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现在的玄通界，仅就高华所知道的变形术法，没有一个能做到这一点，尤其是当肉身被术法的力量，暂时改造成了非血肉之躯的时候，那所有人体拥有的感知，将被尽数剥夺，除非术法结束，否则别说动一下，就是像感觉一下子自己的躯体在哪里都是奢望，更别说控制变化后的躯体，自由行动了！

“呼……”

云姓老者睁开眼睛，轻轻地吐了口气，他和旁边的南姓老者，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气氛有些莫名地沉重起来。

“云师弟，你说……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半晌之后，南姓老者突然低声说道，他语气中那股消沉无力的感觉，甚至连暗自心惊“火境”晶石厉害的高华都听出来了，高华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坐在空火灵池旁的南云二老。

“师、师兄……”云姓老者闻言一愕，刚张嘴叫了句师兄，就恍然明白了些什么，他的脸上也泛起一片黯然，嘴唇蠕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嘿嘿，要是放在十年前，不用说我自己，就是太鸿师兄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都要和他好好‘理论’一番，可是现在……”南姓老者自嘲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掺杂了几许无奈与黯然。

“还是太鸿师兄说的对啊，铁打的宗门，流水的弟子，没有修炼到那最后一步，谁都是这尘世中的匆匆过客，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就算前贤高人留下的东西也一样，时间久了，终究有不合时宜的地方。”

说话间，南姓老者抬起头，出神地看着眼前空火灵池，声音也越发低沉起来：“我等所在的玄天都，本是东叶大陆三郡十七都中最荒芜贫瘠的地方。只因当年太虚散人横空出世，威震四方，睥睨天下，才一跃成为了东叶大陆，不，应该说是辽海之上，东叶、西川、中州三片大陆上数一数二的修行胜地。”

“上一次四九重劫降临时，太虚散人在即将渡劫之前，以大神通在七日七夜中，连建玲珑谷、恶龙峡、童泽山等三大灵枢，号称毕生所学，一世心得尽留于此。四九重劫过后，此世间之大宗门，那个不到玄天都开山建宗？谁不想从中窥得一二，可结果呢？光阴轮转，宗门高手起起伏伏，最终还是风流云散，无一人真有所得，时间长了，大家的兴趣也就没有了。到了两劫之前，我天霞阁开宗祖师在此地开山立派时，竟然连一个出来阻止的都没有，可要是放在以前，别说开山立派，就是站在这里多呆几天，只怕都有几波人马上来询问了！”

“好逸恶劳，趋利避害，既然这里没有‘收成’，时间久了，谁都会厌倦的。”云姓老者听到这里，也是感叹地抬起头，轻轻地说道。

“所以一有了‘收成’，就跟食腐秃鹫似的一拥而上？”南姓老者的话语陡然尖锐起来，他的脸上也洋溢起了惯常讥讽的笑容。

“三千年前，我天霞阁祖师偶然发现太虚散人遗留手札，并因此发现了玲珑谷中的秘密。要不是太虚散人早有预见，事先在玲珑谷等三地，布置下了威力惊人的禁制机关，只怕咱们天霞阁，早就被人家吞并了！”

“就因这个，前辈祖师立下家训：要我天霞阁按照当日发现，依太虚散人当年的修行所遇，在玲珑谷遴选测试弟子，凡有卓越者，便挑选入门，予以培养。”

“师法前人，寻迹探真。”云姓老者抬起头，感慨地说道：“我们天霞阁能从一个区区小派，成长到今日，太虚散人早年遗留下的修行法迹，居功厥伟。”

“可是这法子也出问题了，不是吗？”南姓老者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和刚才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徐九他不就……幸好，朱自行为人厚道，没有忘记和徐九当年的一番情谊，不然，徐家的那个孩子，只怕也难得善终啊。”

朱自行？朱老爷子！隐身在空火之中的高华，目光一跳，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听到有关徐家人的消息。

下面的南姓老者的声音越发苦涩起来，仿佛有万斤巨石重重地压在心头一般，只见他苦笑着，微微地摇着头，黯然地说道：“想当年徐九那孩子，也是如今天一般，进入玲珑谷参加遴选，玲珑三关，他是冲关破障，一气呵成。”

玲珑三关？玲珑谷的遴选，有三道关卡考验？！高华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下面的南云二老，满心期盼着他能继续说下去。

幸好，南姓老者不负所望，继续说道：“当年的太虚散人，也是出身凡人，偶遇机缘，才得以步入修炼之途。因为没有宗门师承，所以散人曾经以修士之身，在凡尘浊世厮混多年。不过散人乃是天纵之才，在此茫茫浊世，竟然也能悟透玄机，修成大道，成就一代英杰，宗门设定玲珑谷三关，就是效法当日散人在浊世开悟的三次机缘，不敢奢求弟子能有散人当日之得，也起码希望他们能有所参悟进益。”

“第一关，我等将他们投入世俗之中，设法泯灭掉他们的修士特征，让他们泯于众人，在世俗中和尘同光，与这些凡人共同生活。要知道当日太虚散人，也是在同样的情况下，安于平凡，无论顺境逆境都未曾用术法神通，为自己解决麻烦，直至十年之后，修为大进，方才飘然而去。”

“十载光阴，我们固然消耗不起，但是观察个是一月十天的，我们还能承受的。在这段时间中，我们观察的重点，只有一个：就是遴选弟子能否像散人那样，安于平凡，入乡随俗，和尘同光，与一干凡人共喜共悲，不如当今这般蔑视凡人，不屑一顾，自恃‘仙’凡有别，已非同类。”

“若是一月无异，则会被我等发动术法，接应至第二关。若是在此期间不能忍受，或者自持神通肆意妄为，便会被当日太虚散人遗留的大神通，轰出谷外，自然这遴选一事，也就没有他的份儿。当日的徐九也正是在这第一关上，引起了老夫的注意，后来又是老夫将他引入了庄师兄的门下，可谁想到……嗯？”

说道这里的时候，南云二老，突然齐齐白眉一掀，继而腾地一下站起起来，但见空火灵池周边的繁复符纹，猛然亮起，如潮水般汹涌的符法灵光时起时落，变化莫测。

“哼，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此时，擅闯宗门重地，他们真以为我天霞阁无人了不成？云师弟，动手！”南姓老者，目露精光地注视了空火灵池许久之后，突然冷笑一声，对着身旁的挚友说道。

紧接着，就看南云二老各自掐诀，指诀变化奇怪如飞，最终二老将掌一合，齐齐喝动法咒。

“轰”的一声，原本静止不动的空火，突然疯狂地舞动起来，最终凌空凝聚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由分说，将空火灵池中所有的空间乱流化成的火焰，尽数吸了进去，被“火境”晶石改造的高华，也不例外，一下子也被吸入。

高华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不得不暂时闭上了眼睛，等到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回到了畅春园的后花园中，甚至和他刚刚离开时，所在的位置都一摸一样，未差分毫！

高华直起身，下意识地看向了后花园的三层主楼处，但见哪里歌舞升平，一片欢乐，哪还有半点刚才被戊土阴雷所毁的景象？

高华激灵灵打了寒颤，对于南云二老口中太虚散人的大神通法力，有了第一次的直观感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