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淡淡吐出三个字,“记不清了。”
如羽闻言,一对儿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吞下一整个儿鸡蛋。
万万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一位妖龄丰富的大妖。一定是作妖时间太久了,才连年龄都记不清的。
妖的话,年龄最起码得以百计吧。有些妖的妖龄以千计都得数上好几根手指头呢。
如羽张了张嘴,还想继续问些别的问题,结果给阿福一脸不耐地打断了,“快点儿过来把床收拾了,我要睡觉!”
这颐指气使的口气更加坚定了如羽的想法。阿福一定是只大妖怪,振臂一呼,就有千千万万只小妖前赴后继的那种。
如羽依言乖乖走了过去,规规矩矩地立在阿福面前,拘谨得手脚都没处放置,然后恭恭敬敬地请示这大妖怪,“阿福,我要收拾床铺了,你看……”顿了顿,小心翼翼建议道,“不如去桌子上玩会儿电脑?”
她觉着吧,能在建国之后存活下来的妖怪,那一定得是众妖之中的佼佼者,能力出众,智商超群,学习能力非同凡响,还得与时俱进赶得上时代潮流来着。
都这么厉害了,玩个电脑肯定不在话下。怪不得之前阿福对电脑这般感兴趣呢。
阿福斜睨了如羽一眼,起身甩着尾巴往桌子上去了。它才不会告诉这笨蛋它还没学会怎么玩电脑呢,不然好不容易在如羽心里树立起来的高大的妖怪形象不得崩盘了啊。
观摩了这么久,它就只学会了怎么敲键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如羽只有在码字的时候才会用到电脑。
不过它可以自己研究呀!毕竟实践出真知嘛!
然后如羽就瞧见阿福一脸兴奋得蹦跶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一时间不绝于耳。
她有点儿同情自己的电脑了,在阿福的蹂,躏下它还能存活多久呢。
原来大妖怪不会玩电脑啊,亏得阿福还能端着一张高深莫测的脸在她面前充大头蒜呢。
阿福在如羽心里的形象有点儿崩坏了。
如羽掀起眼皮瞅了瞅床上那层白花花的盐,一时脑袋都大了。真是作孽呀!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得换床单被罩。还能更苦逼点儿吗?
她吭哧吭哧把沾了盐的床单被罩给拆下来,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又吭哧吭哧地换上去。
“阿福,收拾好啦!”如羽偷偷往电脑屏幕上瞄了一眼,只看见文档上好几排乱码的字母。她忍笑招呼阿福道,“过来睡觉吧。”
阿福伸着爪子挠了挠微微发痒的脸,然后盐粒簌簌落下来掉在键盘上。键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一大片儿。
它脸黑了,虽然脸上黑黑的绒毛遮挡着窥不见脸色。
“我要洗澡。”阿福凉凉地瞥了一眼如羽,心里无限怨念。
都是这二货造的孽。拿袋盐收妖,亏她想得出来。
如羽闻言立马点头哈腰地应声道,“好咧!我这就去给你放水。”说完小跑着往浴室去了。
阿福满意得点着大脑袋。这还差不多!
如羽放好了水,跑回来客客气气地把阿福请进了浴室,唠唠叨叨着给它介绍该拿哪瓶沐浴露往身上抹洗完后该拿哪条浴巾擦毛,说完之后转个身就欲往外走。
“哪儿去?”阿福不解,当即出声问了一句。
如羽比阿福还茫然,“出去啊!”阿福的浴前准备工作她不都做好了嘛,还留这儿干啥呀。
阿福气急,沉着声音道,“你走了谁给我洗澡?”
这种待遇越来越差的糟心感是怎么回事儿,之前不还给它洗澡呢嘛。
原来大妖怪还要别人伺候着沐浴?可是,如羽纠结着开口,“你都会说话了。”
阿福抓狂,恨不能上爪子挠醒这前言不搭后语说话毫无逻辑的二货。会不会说话和给不给它洗澡之间有半毛钱关系?
最终如羽在阿福威胁的眼神下留在了浴室里一脸视死如归地上手给大妖怪洗澡。
过程还算顺利,阿福这回总算乖乖站在澡盆里任如羽揉搓。
阿福不闹腾,如羽这清洗工作做得挺轻松,不过一轻松嘛,就容易走神。
如羽兀自想着自己的小心事,双手下意识地给阿福搓着毛,直到阿福阴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你手往哪儿摸呢?”
如羽回神,接着就对上阿福危险的眼神。
“你前两天不是还要找医生割了它?”
如羽垂头去看自己的手,顿时如遭雷劈。一时间她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小脸爆红,耳根子更是红得几欲滴血。
她……她……她都干了些什么?
如羽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抬眼对上阿福玩味的眼神,讪讪解释说,“误会!都是误会!我不是故意的……”
这样的解释太过苍白无力,连人都说服不了,更别说眼前这智商爆表的大妖怪了。
可是——这真的就是事实啊。
如羽总算体验了一把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感觉。
那滋味儿,不大好受。
接下来她加快了给阿福洗澡的速度,手更是刻意避开阿福的后半部分。
麻溜得冲干净阿福身上的泡沫,拿条大大的浴巾给它擦干身上的水珠,再拿出吹风机嗡嗡地吹干湿哒哒的毛发,就得到了一只毛发蓬松的猫主子。
只有在吹毛时,阿福沐浴着暖风发出了美美的哼唧声,如羽心底才恍惚生出那么一丢丢熟悉感。只是她很快清醒过来,会开口说话的阿福,不再是她熟悉的猫主子了,而是一只神秘的大妖怪。
以前,如羽嘴上总嚷嚷着阿福聪明得跟个小精怪似的,然而当这变成事实,突然之间阿福真的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大妖怪,她真心有点儿接受不良。
吹干了毛,阿福晃悠着脑袋甩着尾巴径自进了卧室跳上床趴着去了,然而它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如羽上床睡觉。
等它跑出去一看,这二货大冬天的盖着一条破毯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呢。
阿福顿时火冒三丈,气得脑袋都快冒烟儿了。
它怔怔地盯着如羽,严肃着声音问道,“你不和我一起睡了?”
如羽讷讷道,“阿福,现在这个情况,咱们不大适合睡一起了。你赶紧回去睡吧,我睡这儿挺好的。”
阿福真是该死地感谢如羽的善解猫意。它神色冷冷,一副势必要得到一个答案的固执样儿,逼问如羽道,“你怕我?还是嫌弃我?”
这话从哪儿说起!她从来没有嫌弃过阿福。就算阿福开口说话,她震惊害怕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
如羽忙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嫌弃你,也没怕你。”
阿福企图从她脸上分辨这话的真假,只看到了一脸的真诚。它心里生起一丝隐秘的欢喜,“那回卧室睡?”
回答阿福的是长长的沉默。
原来假话也能说得跟真的一样,它差点儿就信了呢。
阿福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凉凉道,“原是我鸠占鹊巢了。”说完它就往门口行去,四肢恨不能把地板踩出个洞来。
如羽慌了,忙忙从沙发上起身往门口处扑过去。
阿福感觉自己给身后的人一把抱起来,随后它被迫撞进了一个暖暖的怀抱。
“我不是一只死皮赖脸的猫。既然不合适睡一块,那我走好了。”阿福闷声道,“反正我这么聪明,走到哪儿都不会饿死的。”
就是没有美味的小鱼干吃了。也没有软乎乎暖烘烘的被窝睡了
“阿福,我真的没怕你,也没嫌弃你。”如羽着急忙慌地解释,“你相信我,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睡床了?”阿福疑惑着声音问道。
如羽脸上增加了几分热度,沉默了好半晌,方才忸怩着声音解释道,“阿福,男女授受不亲呢。”
她一个姑娘家,二十几年里没有一点儿恋爱经验,突然遭到阿福这般黄色味道的揶揄,一时间有点儿接受不良。
阿福:……
搞了半天,竟然是它自己做的孽。
阿福恨不能回到半个小时前,一爪子挠死那个嘴贱的自己。
“我是只猫,又不会突然变身,你怕什么?”
如羽诧异,“你可是大妖怪啊!怎么能不会变身呢?”
她对阿福的敬畏终于彻底消散了。
一个不会变身的妖怪挺好的。她端详了阿福一眼,很好,一时间又变回自己熟悉的那个猫主子了。会说人话也有好处,她不用再费心猜测阿福各种肢体语言所传达出来的意思,而且阿福的声音是真的好听。
一个谎言谎言十个圆。
阿福这会儿正绞尽脑汁得想着该怎么把这个谎话给圆回去呢。好半晌,它开口道,“有人抓我去做实验,然后就给我搞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它说得也不尽是谎言。
如羽恍然,心疼得摸摸阿福的脑袋,“原来是那帮到处抓猫的坏蛋呀!”而后咒骂道,“坏到这步田地,祖宗的棺材板儿都要盖不上了。”
阿福长长的舒了口气。
它家饲主总算是回归正常了,一如既往地心疼猫呢。
如羽抱着阿福回了卧室,这回再没有一点儿犹豫了。一切问题都得以解决,她还是可以抱着阿福暖暖的小身子入睡,再幸福不过。
等一人一猫最终躺回床上歇着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这一夜,还真是刺激!
大周末的,上班的不用上班,上学的不必上学,再加上外头阳光惨惨淡淡,空气清清冷冷,埋头在温热的被子里一觉睡到天荒地老大概是最幸福不过的事儿了。
不过,昨晚折腾到凌晨两点钟才睡下的如羽这天早上显然是没法享受这样的幸福了。
一曲恐怖童谣将如羽从睡梦中惊醒,瘆人的乐调儿似乎让本就不大热乎的卧室里温度又掉了几个度。
脑子昏昏沉沉两眼迷迷瞪瞪的如羽双手摸摸索索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滑下接听键接起电话。
还不带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如羽略带起床气地声音就爆发在这不大不小的卧室中,同时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给亲闺女打电话的何妈耳朵里。
“谁呀!扰人清梦是不道德行为知道不?”作死从来不看日子的如羽语气很冲,内心亦是怨念无限。
“哦?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不道德了?”刚刚准备了满腔关怀的何妈愣是转了语气,阴阳怪气道,“何二你不如好好跟你妈我说道说道?”
如羽瞬间清醒。在她心里,何妈可是比薄荷膏红花油还具提神功效的存在。
貌似,她刚刚还一不小心作了个大死?
“妈,我不道德!我不道德!”如羽忙忙改了口,讪讪询问道,“您这一大早的有啥事吗?”
何妈火大,对着电话就是一通怒吼,“何二你是草履虫净化的吗?你妈我跟你说的事儿半点儿都记不到心里去!”
头脑简单四肢不发达说的就是她家糟心闺女了。
如羽揉了揉给自家老妈高分贝声音震得生疼的耳朵,忙忙表衷心,“妈,您说的啥事儿我没记着啊!咋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呢!”
听到那头不认同地哼了一声,她继续道,“我就差把您的话记下来出一本何氏语录了。您不满意,我赶明儿就找个小本本开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