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还在不停地想拔出䦆头的光膀子,突然从那灰褐色的烟雾中,猛地站地了腰,两眼瞪得溜圆,两只手呈爪状,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抓了下去,一路没停,直直地在自己腰上,胸前,肚子上,一下子就抓出来好几条深深的血道子,那鲜红的血,瞬间就顺着脸,跟尿浇了一样往下淌。
而这个家伙居然也不知道疼,抓完自己后,一下子就从那个窟窿里跃到了马路上,朝着边上亮出脊梁的伙伴就下了手。那伙伴正撅着屁股,拿着铁锨正专心地斩树根呢,被这个家伙一挠,估计是疼得钻心,嗷地一声,连那个铁锨也来不及撒手,就疼得一下子站直了腰,扭头就往后面看。
可是他手里的铁锨,居然平着就一下子削到了伸出两个大爪子的人的脖子里了。你想想,那个铁锨明晃晃的刃啊,一直在挖树,磨得也是极度锋利,这一下,直接把人家的脖子生生地犁开了差不多一多半。
我的天呢,这可好了,张着爪子的家伙脖子里,瞬间就跟自来水一样,疯狂地往外喷出鲜红的血来。特别是在这白花花的阳光下,那血就跟喷泉一样,飙得那个远啊。
这一下子血流如注,边上的几个人看了,都立刻大呼小叫起来。脖子被砍的家伙竟然扭过头,顺着大路就往南狂奔,还没跑出去几步路,他的脑袋往后一仰,那脑袋就跟没了知觉一下,一下子就耷拉到后背上了。
可他还是没命地往南跑,在这白花花的阳光里,一个背着自己脑袋,一边往外喷着鲜血,一边伸着两手不停抓挠的人,就这样往南疯了一样地冲着。
真让人想不到的是,他跑得飞快,可是这大路上,早就被那些车子啊,工具啊,甚至站着的人啊,挡得几乎水泄不通,可这个家伙喷洒着鲜血,头在背上背着,却能极度轻松的找到往前冲的路。
他跟一个猴子一样,或蹦或跳,不停地在车子,工具,甚至人的身边一闪而过,只留下一条条鲜细的血道子在阳光下诡异地泛着光芒。
人们看到了,都吓得纷纷躲避,一边惊呼不断,一边去抱自己家的孩子,可这狂奔的人,居然一口气就跑到了中间几棵长得倍加高大的杨树面前,看也没看,两只已经成爪的手,直接就跟钢钎子一样,狠狠地朝一个光着膀子的人没命地插了下去。
我的天呢,这人本来是听到了惊呼声,才直起腰站在那里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才把脸上的汗抹了一把,就感觉到一阵疾风扑面,身上噗地一声,钻心疼痛马上袭遍全身。
就在这人疼得看清楚眼前的人时,眼睛一闭,腿一软就昏厥在地。这时那个背着自己脑袋的家伙,跟着昏倒的人,也倒在了地上。
他脖子里已经没有喷血了,血沫子一鼓一鼓地往外冒,而他的双手却深深地插进了那个人的胸膛。
边上的人们一阵惊呼,都冲过来,想把他们分开,没奈何,这家伙的双手就跟里面有倒刺一样,怎么薅都薅不开,而那个昏倒的人,被人们一动,又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竟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那叫声,比谁家的狗被车压死的那叫声还要惨烈。后来好不容易把那两只手给薅出来,人们一看,天呢,那两只手的指甲竟然留在了嚎叫个不停的人的肉里了。
这时,才有人发现,正在嚎叫的人,居然是庄上的一个小队队长,听人说,他的名字叫狗子。
放树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一个人头断了,另一个人胸口被插出来十个血窟窿。人们一下子就围了起来,惊恐万状,而又无可奈何。
这个队长,马上就被人用拖拉着拉着,送到乡里治疗,而这个头断了的家伙,没一会儿就咽气了,可是他的双手至死都是呈爪状,直直地朝天上伸着。
从冒出来烟雾的坟疙瘩,到被抓了血窟窿的人那里,本来也没有多远。我站在这烧砖窑最上面,看得很清楚。
我看到那个背着自己脑袋的人一倒在地上,这个被撅开的老坟,突然唿隆一声,就好像墙倒了一样,这个坟疙瘩突然就下陷了,一阵灰褐色的烟雾腾了起来。
这烟雾被东北风一吹,马上就消散了。我看到这坟疙瘩突然跟地震似的塌了下去,就觉得不太对劲。忙往这坟里仔细看去,就看到被重重压着的棺材里,那个灰褐色的骷髅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动,而且早已没了皮肉的下巴颏,一张一张地像是在不停地说话……
而马路上那些人们,都还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那个伸手向天的断头尸前面,默默无声,任凭火辣辣的阳光照着,谁也不说话,也没有离开,最让人想不通的就是,那些本来已经哭闹成性的孩子们,竟然现在都乖得跟猫似的,在大人的裤裆里安安静静地呆着……
就在这时,我听到塌了的坟边上,那棵大杨树也不知道是被风刮的,还是咋回事,突然发出一声咔嚓的脆响,这大杨树就跟喝醉了酒的人一样,慢慢地往西边倒去。
我就站在离得不远的烧砖窑上,看得不要太清楚啊,这棵大杨树,真的是慢慢地倒过去,就跟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我居然能看清楚它倒的痕迹。
一般放树,这树倒的瞬间也最多一两秒钟,可是,这棵大杨树,就像是特别留恋这块土地似的,倒的那叫个慢啊,好像在数着一二三四,一直数到十,才听到咕嗵一声,那巨大的树干,带着数以万计的树叶,轰然倒下。
本来我以为,这棵树倒的很慢,是因为它下面可能有很多还没有斩断的树根在牵绊着呢,可是当它彻底倒下之后,我特地跑过来看了一下它的树根,真没想到,那已经翻出地面的树根的最下面,居然就跟被谁拿锯锯过一样,连个指头粗的树根都没有,平整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