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琳琅一连好几天都带着笑意,自从陆明薇发疯退亲之后,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高兴了,云鹤院上下的气氛顿时都松快了几分。
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之前缩头缩脑的,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这几天也又都有说有笑起来。
桃夭从外头进来,眼尖的小丫头立即笑眯眯的上前跟她打招呼:“桃夭姐姐!”
陆琳琅的猫儿挂在树梢上,睁大眼睛喵呜了一声,想要跳下来又觉得太高,在上面闹脾气。
众人的目光又都被猫儿吸引过去。
桃夭立即皱了皱眉:“雪团怎么又跑到上面去了?若是摔伤了它,姑娘那儿怎么交差?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做点儿正经事!”
她忽然发脾气,小丫头们吓了一跳,都有些讪讪的。
还是走廊上正做针线的另一个大丫头紫嫣哟了一声,转头看着桃夭似笑非笑的开了口:“哟,姐姐这是怎么了?你可是好事当头了,怎么还这么大脾气?”
桃夭的面色紧绷。
刘管事的媳妇儿已经求到了林氏那里。
可她是真的不想成亲,刘管事的确是得用,也被陆显宗看重,可他那个儿子不是个好东西,之前就对后巷中那些女孩子动手动脚的,主要是还酗酒,一喝酒就打人。
只要想一想以后要跟这样的人过日子,桃夭就觉得人生无望。
她没有理会紫嫣径直敲门进了陆琳琅的屋子。
陆琳琅正在榻上看书,边上几个丫头正在帮她熏烫衣裳,听见动静,陆琳琅抬了抬眼皮,看见是她便有垂下头问:“回来了?”
桃夭应了一声,小心的走到陆琳琅跟前蹲下:“今天姑娘想吃什么?我去厨房跟她们说一声。”
“不必了,这事儿以后叫紫嫣去就是了。”陆琳琅不甚在意的随口答了一句,挑了挑眉又问她:“你家里的事说的如何了?”
说起这件事,桃夭便从蹲着变成了跪着,扶着美人榻的边沿哀求的看着陆琳琅:“姑娘,求求您,您帮帮我,那个刘大不是个好人,我姐姐说他......”
陆琳琅啪嗒一声合上了书,皱着眉头看着她。
主仆多年,桃夭十分了解陆琳琅的脾气,一下子便知道她是生气了,一时噤若寒蝉。
沉默了半响,陆琳琅才叹了一声气:“桃夭,你应当知道,刘管事先去求了父亲,父亲的话,就连母亲也是没法子驳回的。”
这就是无法挽回了,桃夭忍不住呜咽哭起来。
陆琳琅顿了顿,才缓和了语气:“行了,我也知道你是受了委屈,虽然我不能答应你帮你退了这门亲事,不过你放心,你是我的大丫头,我一定不会亏待你,嫁妆必然帮你给的足足的。”
嫁妆.....桃夭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若是嫁了刘大,那还要嫁妆有什么用?跟着他,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有嫁妆也是白搭的。
只是现在这样的话显然是不适合说的,她跪在地上朝着陆琳琅磕了几个头。
陆琳琅满意的扬了扬下巴:“好了,起来吧,你最近要忙亲事,便不必常常进来伺候了,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汪嬷嬷说就是。”
桃夭说不出话,磕了头出门,眼泪流个不住。
紫嫣正在廊下做针线,见状吓了一跳:“桃夭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
在府里当差,最忌讳的就是眼泪。
你哭了,要么说明你不得主子的待见,要么说明你不识抬举,两样都不是什么好事。
桃夭急忙擦了擦眼角,挤出一抹笑来:“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是高兴的,姑娘有赏,我想着姑娘的情分,这才喜极而泣。”
紫嫣这才无话可说。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紫嫣,桃夭跑回自己的房里才敢哭出声来。
可是都还没有等她哭完,外面便有小丫头敲门喊她:“桃夭姐姐,西角门的蔡妈妈托人带话进来,说您家里嫂子找您呢。”
又来了!
桃夭浑身都冒出汗来,有一股火根本不知道该往何处发,闭了闭眼睛重新站起来,好一会儿才忍住了天旋地转的眩晕,胡乱收拾了几样东西出了门。
府里的下人们大多都是在后街租赁了房子住,桃夭家也不例外,住在长街尽头的一座小院子里里,才到家,她就看见了自己嫂嫂正站在院门口的那棵枣树底下。
见了她来,大嫂满面堆笑,放了手里的瓜子儿便快步朝着她走过去,一把拉住了她就往屋子里扯:“快快快!刘管事来了,等你半天了。”
桃夭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大嫂,嘴唇动了动,嗓音嘶哑的问:“不是说了,我先去求姑娘吗?”
她已经跟家里说的清清楚楚,她不喜欢那个刘大,更不想跟他成亲。
分明家里爹娘之前都是答应了的。
怎么现在却连一个准备都不给她,直接就把人迎到家里去了?
这附近住的都是府里伺候的人,大家谁不认识谁?这么一来,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嫁刘大了,以后还怎么说得清?
桃夭的嫂子没注意到自家小姑子的心情,事实上就算是注意到了,她也不在意,她哎呀了一声,满脸笑意的推了推她:“你是欢喜的傻了不成?刘家是多好的人家?一嫁进去,你可就是管事娘子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桃夭脸上没有笑意,她笑不出来,麻木的看了一眼自己大嫂,忽然拔腿就走。
大嫂睁大眼睛,没想到小姑子竟然还跑了,想要喊起来又怕里头的刘管事一家听见,顿时急的跺了跺脚,忍不住骂了一句:“晦气!”
在姑娘身边呆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副小姐了!也不想想,那也得看是在谁身边,三姑娘可不是那种看重一个丫头就什么都肯答应的人,刘管事亲自去求的,三姑娘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下人便打刘管事的脸?
桃夭越走越快。
她满心茫然,额头冒汗,浑身上下却都是冰凉的,脑海里乱哄哄的,半响才在一户门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