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三小姐在枣树底下站着,面色被风吹得有些白,连嘴唇看上去都没什么血色,齐夫人一看见便皱起眉头来,快走了几步牵起女儿的手嗔怪起来:“这天儿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又急忙把自己的手炉给塞在了女儿手里。
“您这么急着被那边叫走了,我心里实在是不放心,所以便干脆估算着时间出来等着。”齐三小姐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手里还带着之前去韦家的时候太夫人给的手镯,一动起来便有轻轻的铃铛声。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齐夫人心里就不好受,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齐夫人带着女儿一道回了自己的正房,底下的下人送帕子的送帕子,端盆的端盆,去准备茶水的准备茶水,齐夫人看的头痛,干脆摆手让她们都走,自己坐下来叹了口气。
见她面色这么难看,齐三小姐就知道只怕这一趟是没什么好事了,有些担心的问她:“娘,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啊?”
齐三小姐生的很是漂亮,可齐夫人看女儿的眼神却不像是高兴的,她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伸手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帮她把耳边的碎发给拂到耳后:“我们母女这么辛苦才走到如今,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家给握在手里,我绝不会让事情再有什么变故!”
想到以前的事,三小姐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他们齐家这一房是长子嫡出,原本他们接管家里的产业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因为齐老爷带着儿子去看茶山的时候出了意外,齐家长房没了男丁,他们的地位便变得艰难起来,其他几房纷纷跳出来要争财产。
可惜那个时候齐家做主的是老太爷老太太,大约是因为儿子孙子都死了,他们便也对着大房冷澹下去,反倒是逐渐开始把产业交给其他几房轮流打理。
这么一来,本来就已经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的齐夫人便更是显得独木难支。
她不能也不甘心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况若是不争不抢,那女儿除了得一份不轻不重的嫁妆,就什么都没有。
难道以前丈夫打下来的这片家业,从此以后就要拱手让人不成。
齐夫人这才会搭上应长史的路子。
也幸亏应长史介入,让他们齐家大房争下了皇商的资格。
正因为这个,齐家老太爷和其他几房人也无话可说,他们这才顺利的把家业拿在了手里。
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她为了女儿才拼命争抢,若是跟应长史的关系崩了,女儿都得被送去跟齐王那个傻子成亲,齐夫人想想就揪心。
何况她如今已经跟族里要了个男孩儿来养着,孩子是她养大的,以后自然会听她的,也会爱护姐姐,是姐姐出嫁之后的依靠。
什么准备都做好了,不能就栽在眼前这关口。
齐夫人正在出神,就听见女儿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娘!娘,您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安抚的冲女儿笑了笑:“没事,放心吧,娘且得撑着帮你把路铺好呢。”
三小姐咬着唇看她:“娘,是不是应长史那边又有什么为难的事交给您?”
作为齐夫人唯一的女儿,三小姐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事情,虽然不多,但是却也明白母亲是因为得了应长史的帮助才能够在家里站稳脚跟说话算数的。
母女俩这些年相依为命,彼此就是彼此的依靠,她担心的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问:“若是有什么事您可一定要告诉我,我知道我没用,可我总是能给您出出主意,是不是?”
齐夫人闭了闭眼睛,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没什么事,你放心吧,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能成就成,不能成也就罢了。”
这话的确是齐夫人会说出来的话,看她什么都正常,没什么别的问题,齐三小姐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齐夫人已经让她回去了:“我有些累了,待会儿吃了东西便想睡一睡,你别担心我,先回去好好休息。”
见她的确是很疲倦,三小姐也不忍心再缠着她说话,牵了牵她的手,这才放心的走了。
等到她一走,齐夫人便睁开了眼睛,让房里的丫头去把李管事找来。
李管事不是齐家的下人,是齐夫人自己从外头聘请了的写了投靠文书的,对齐夫人一心一意,现在外头铺子收账之类的事,齐夫人大多都放心的交给他去做。
丫头去请了人过来之后,李管事便自然而然的停在了屏风外头,隔着屏风给齐夫人请了安:“夫人有什么吩咐?”
齐夫人喝一口茶,沉吟了片刻才问他:“我们之前跟陆大小姐买铺子的时候,捎带脚已经把里面的人的身契都摸清楚了,是吧?”
药材铺他们接手过来原本便是准备继续开,然后趁机在送往登州的药材上头做手脚的,所以他们对陆家原本的伙计十分不错,短短时间就已经把他们的身契和情形都给摸清了。
李管事记性很好,而且这件事原本就是之前齐夫人重点叮嘱过的,他便道:“夫人放心,这些事我们都已经办妥了,那几个人现在我们也还熟悉的。”
齐夫人点点头,揉了揉眼角,澹澹的开了口:“既如此,那你便下去安排安排,我记得太医院每个月都是要从药铺拿药材的,你们便在药材里做些手脚。”
李管事吃了一惊,他一下子便抬起头看着齐夫人,有些欲言又止。
齐夫人心知肚明,垂下眼面无表情的说:“不该你管的事便不要管,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这些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务必要办的神不知鬼不觉。”
李管事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不可置信的看着齐夫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握着两只汗津津的手,迟疑半天,惊心动魄的应了。
齐夫人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等到李管事一走,便靠在椅背上,沉重且疲倦的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