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很冷了,家家户户都已经筹备着过年的事,到处都是在喜气洋洋,之前因为陶院和陆子谦引发的那场轩然大波也好似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若不是到现在菜市口都还偶尔有那砍头的犯人,其实京中早已经回复了祥和。
尤其是对应长史来说,事情发生之后,鲁王的地位直线上升,就连他这样的长史都跟着鸡犬升天。
否则顺天府也不可能为了他的事这么尽心尽力了。
顺畅了这么久,他原本也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差错,可如今,进了这院子,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那种浑身彻骨的冰冷感觉,他其实已经多年未曾有过了。
屋子里冰冷寂静,他听不见旁边的汪推官在说些什么,也看不见底下的那些人,一进屋,他的目光就放在屋子里正中间那个木床上头。
白老正在拿了帕子擦手,人从尸体上头离开,便啧了一声,转过头看见了汪推官,还招呼了一声:“汪大人。”
午作的地位向来不高,可白老受尊重,汪推官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问了好,才客气的问:“白老,怎么样?”
应长史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他皱着眉头满腹心思的往前走,目光落在木床上躺着的那具尸体上头,嘴唇抖了抖,整个人像是要晕厥,半响才问:“怎么回事?”
声音也是颤抖的。
汪推官跟白老使了个眼色,过来冲着应长史说了原委:“今天早起,衙门便接到了杏花楼那边一处宅子的老鸨报桉,说是有个客人在他们那里出了事.......”
所以说,哪怕罗平安不过来找他,他也是要去找应长史的。
但是汪推官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应长史说。
毕竟这事儿说起来,真是够不光彩的。
去杏花楼那边玩倒是没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天底下的男人都这样,见过谁家的猫儿是不偷腥的?可偷腥把自己给搭进去的,这还真的是少见的很。
应超玩的也够疯的。
应长史耳朵嗡嗡嗡的,木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弟弟应超没错,他自己的亲弟弟怎么能认错?应超躺在木床上,浑身光熘熘的,看上去像是只是睡着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眼看着应超嘴角青紫,浑身惨白,他的脸上也顿时血色尽失,一下子就懵了,忍不住嘶哑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汪推官正想着该怎么说的更委婉些,白老已经开口了。
“死于马上风。”对于这种事,作为午作的白老早已经司空见惯,说起来连个磕绊都不打,直截了当的说:“刚才已经剖开肚子看过了,胃里还有几颗没化开的催情药,他是一次吃的太多了,又太过兴奋,这才厥过去了。”
他说起这事儿来轻描澹写,像是在说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听在应长史耳朵里,却无异于是惊雷炸开。
他马上就想到了冯家。
他前脚让应超去打探冯天佑的情形,后脚弟弟就失踪,然后再见便已经成了尸体。
若是说这件事跟冯家无关,真是连三岁的孩童都不会信。
冯家,冯尧!
他们竟然敢,他们竟然真的敢!
白老说完了,叫徒弟拿了白布把人给盖上,转过头看着汪推官:“若是没其他的疑问,便可把人带走了,否则是要送去义庄的。”
汪推官正要点头,这都是衙门的规矩,便听见应长史冷着嗓子开口:“怎么会没有其他的疑问?难道不必审桉,难道那些暗娼不要审问清楚?!”
他陡然一副追究到底的模样,白老皱了皱眉却不吃这一套,脸色当即便沉下来:“老夫只管验尸,是怎么便是怎么,眼前的人就是死于马上风,我也不过是照实说来,若大人信不过我,自可去找信得过的人来验过!”
白老经验丰富,刑部和大理寺的午作说起来都还是他老人家带出来的,他若是验的不对,那也没人能验的对了。
汪推官急忙安抚白老:“您老人家别急啊,应大人不是这个意思,他这是一时之间心痛太过,懵了。您理解理解。”
应长史顾忌不了白老的心情了,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应超死了,表面上是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但是只有他这个做哥哥的知道,这件事绝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那也就是说,应超可能就是因为冯天佑的事情死的。
冯家在报复他。
而且还用的是这样的方法。
就跟他用离间计让冯天佑杀了冯采薇再栽赃在冯尧头上一样,他原本是要让冯家的人有苦说不出。
现在冯尧原原本本的还回来了。
他死死的攥紧了拳头,面上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汪推官见他表情实在不好,急忙拉了他出门,叹了声气才出言安慰:“我也知道这种事一时必然难以接受,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没别的法子。大人,现如今不是发怒的时候,白老他德高望重,验尸这么多年,从未闹出过什么错处,他既然如此断定,令弟必定是当真死于......”
应长史嘴唇动了动。
他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才觉得人活过来了,跟汪推官说:“我要见这暗娼!”
汪推官点点头:“还未验明缘由,所以如今她们仍旧是被扣着的,大人要见,下官便领了您过去。”
他是怕应长史太过激动失去了分寸把事情闹大,这事儿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闹大了,应长史脸面上过不去,到时候自己这个人情也白做了。
应长史已经恢复了理智,虽然面色仍旧十分难看,但是还是勉强扯出了笑,跟在汪推官身后去了牢里。
顺天府大牢中从来都是不会少囚犯的,汪推官一路带着应长史越过了几个牢房,跟应长史说:“先关着她们,每年其实都有这样的事发生,若是验明了是马上风,这些暗娼和老鸨便没什么事,最多打一顿就要放出去的。”
毕竟死在女人肚皮上,那也是男人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