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显宗的语气急促中带着点儿理所当然,在他看来,这东西本来就是陆家给出去的-----当然,这玩意儿本来是韦氏的嫁妆,但是韦氏嫁给了陆家,就是陆家的人了,她人都是陆家的,何况是她的东西呢?
他跟陆明惜要,也是合情合理的。
陆明惜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提醒:“父亲,这东西能让永恩侯放下身段,不顾脸面的为我牵线搭桥嫁进陈国公府,必定是很要紧的,你又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有什么用处,何必卷入这趟浑水里呢?”
真是个女人心思,陆显宗觉得她有些蠢,耐着性子扯出一点儿笑意:“不管到底是有什么用处,反正现在东西是在我们家里,我是想着,留在你这里没什么用处,反而害的你跟你外祖母都担惊受怕,不如就留在我那里。”
他已经把说辞都想好了,这个时候说起来便顺畅无比:“我也知道最近这些事做的不像话,让你们都伤了心,可说到底,我一心一意向上钻营,无非为的也是整个陆家。我打拼来的好处,难道能带进棺材里去?说到底,还不是给云亭和你们留下的吗?若是以前,你们肯定还要怀疑我,说我偏心,可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整个陆家,等我死了以后,都是你们的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陆明惜迟疑着咬唇:“不是说疑心您要拿这东西做什么,只是这东西来路不明,怕给您惹麻烦。”
陆显宗见她语气逐渐有了变化,便知道这事儿有门,松了口气笑了:“这怕什么?不会麻烦,你放心,东西放在我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图个安心罢了。”
陆明惜垂下眼思索了半响,见陆显宗还在追问不住,这才迟疑着说:“既然父亲这么说,那东西就交给您保管吧,只是不能拿去做别的用处,否则惹出事端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显宗哪里听得进去,正按时此时此刻,当然是不管陆明惜说什么都要应是的了,他殷切的盯着陆明惜,笑眯眯的应是。
陆明惜就知道他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的,事到如今,她们所剩不多的父女情其实早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不管是陆显宗能不能听进去,总归她该说的该做都已经做到了,至于以后如何,那是陆显宗自己的选择,谁都说不得什么。
她压低声音,吩咐退后了几步的周嬷嬷:“嬷嬷,去打开箱子,取我嫁妆里的那一对玉如意出来。”
周嬷嬷知道主子们都已经商议定了,也不敢露出什么不愿意的意思来,低声答应了一声,便亲自带着小丫头下去拿东西了。
陆显宗在外面喜滋滋的等着,心里一时想着这东西给了陶家,那就是救了陶家一次,这对于陶家来说,是天大的恩情,偷家无论如何也会好好酬谢他。
说不定他心心念念的想了这么多年的光宗耀祖,就要在这次的事情上头实现了。
一时又想着,不管是陆明惜还是陆明薇,这两个女儿都实在太过不驯,到时候这份家业,就算是逼不得已得交给陆云亭,那也得先把规矩定下来,省的家里的事情处处都要听这两个女人的。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他见到周嬷嬷捧着一只长匣子进来,才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那只黑色的描金长匣子此时正被周嬷嬷捧着,在太阳的映照下发出熠熠光芒,他上前一步,不等陆明惜说话,先行一步打开了匣盒子,里头静静的躺着两只玉如意,看上去玉质温润,水光诱人。
的确是上等的好玉了,他心里啧了一声,手抚上玉如意,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邵家跟唐家费尽心思,为的就是这对玉如意,这对玉如意,必定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好处在的,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直到陆明惜喊了一声父亲,才回过神,冲着女儿挤出了一个微笑,哦了一声,接过盒子对着陆明惜说:“好孩子,你这才是父亲的好女儿,我知道,你总归是听父亲的话的。”
原来好女儿是这样当的,只要听话顺从,只要毫无自我,就能当一个好女儿。
陆明惜定定的站着,冲着陆显宗行了个礼:“那父亲,这东西,我就交给您了。”
“好好好!”陆显宗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眼睛根本没有办法从那个匣子上挪开,抱着盒子跟陆明惜心不在焉的说:“你回去吧,既然你喜欢在你外祖母这儿住,那便在这儿住着,只要你自己高兴,随你住多久都行。”
陆明惜没有说话,笑了笑应是。
陆显宗连辞行都忘了,既没有去再跟韦太夫人辞别,也没提出要见一见韦嘉朝,抱着盒子迫不及待的走了。
陆明惜回到后院的时候,韦太夫人正在跟陆明薇说话,听见动静,两人都朝着陆明惜看过来。
陆明惜面上澹澹的,没什么高兴,也没见什么不高兴,低声跟她们俩说:“已经给他了,他没有多问什么。”
就是如此,陆显宗每次都太急迫了,他对富贵荣华和权势的追求简直写在脸上,这样势力的人,其实通常是走不远的,但是他自己觉察不出来。
韦太夫人半响才呵了一声:“也就是这么个没成算的了,但凡不是他这么没成算,陆家也不会闹成这样。”
就算是韦氏的事,其实陆显宗也是责任巨大的。
这个人太没有良心了。
不过这也好,韦太夫人看了她们姐妹俩一眼,轻声安慰:“他不像是个当父亲的样子也好,这样一来,你们心里也能少几分愧疚,原本这条路就是他自己选的,他谁都怨不得。”
顿了顿,韦嘉朝从外面进来了,一进门便有些疑惑的看着太夫人:“母亲,我听说陆显宗过来了,他过来干什么?”
韦嘉朝对陆显宗向来是没什么好印象的,问也问的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