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真是疯了!
王俊山紧紧闭上眼睛,他因为出身所致,一直都高高在上,从小到大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走入绝境,可是如今,这样的滋味是确确实实的体会到了。
眼看着众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他下意识的睁开眼去看永昌帝的脸色。
永昌帝此时却根本没有功夫顾及他,听见崔明楼的那番话,他心中的怒火早已经喷涌而出。
他小的时候因为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导致他也体弱多病,许多大夫都说可能养不活,也因为如此,当时先帝都甚至不曾给他赐名,就是觉得这个儿子未必能够长久。
是王老夫人,王老夫人事无巨细的带着他,伺候他,整日整夜的守着他。
他好不容易长到了四岁多,却又得了怪病,到了晚上就彻夜睡不着,每天晚上都哭,也是王老夫人陪着他,一遍遍的替他去试药,当时崔太后和先帝都忙着抵御外敌,没有人有太多的心思分在他身上,他就每天跟着王老夫人去一座座庙。
王老夫人背着他在身上,一步一步的上台阶,一步一叩首。
终于等到瓦剌被打退了,城中局势稳定一些,但是那时候,他的弟弟又出生了。
跟他这个身体病弱的不同,弟弟从出生开始便哭声洪亮,是一个极为健壮的孩子,甚至在他十岁那年,能够举起来的兵器还不如当时才五岁的弟弟。
他眼看着父母亲不可避免的把心思都更多的用在了弟弟身上,看着弟弟跟他们撒娇撒痴,甚至弟弟做错了事被他们责骂,只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比起来反倒像是个外人。
同样也是王老夫人不厌其烦的安慰他,哄着他,陪着他一遍遍的在演武场,陪着他一晚上一晚上的泡在府里的藏书房。
他才能够稳稳当当的坐稳王府世子的位子。
才能够在先帝夺位的时候,在军中一呼百应,让自来受尽宠爱的弟弟吃瘪。
这样大的恩情,永昌帝与其说是把王老夫人当做奶娘,其实更像是把她当成亲娘。
他对王家这么好,对王俊山如此忍耐,不是真的因为王俊山救过他的性命,说到底是完全看在王老夫人的面上。
但是!
这些人,就是这些靠着王老夫人生存,本该把王老夫人看的比天还重的人,他们竟然有这个胆子对王老夫人下手!
永昌帝的目光放在王俊山身上,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起伏:“朕问你,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他的语气跟平常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人耳朵里,却让人觉得浑身都在发凉。
王俊山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的察觉到了什么叫做慌不择路,他迟疑着没有敢答应。
永昌帝却已经转身大踏步进了灵堂。
他一进去,冯公公便目视边上的锦衣卫,示意他们带着王俊山一起进去。
崔太后蹙了蹙眉,转身也跟着进去了。
王老夫人的寿材是看了许多年的了,此时正派上用场,是上好的紫檀木,哪怕是有银子也没地方去买,但是对于王家来说,这些当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用的都是整板的板材。
气势恢宏的寿材也掩盖不住王老夫人惨白的脸。
停灵了这么几天,哪怕是灵堂布置了许多的冰盆冰砖,她的身上脸上还是爬满了尸斑,看上去绝对不算好看。
永昌帝却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对着已经被锦衣卫押进门的王俊山问:“朕再问你一遍,你儿子所做的那些事,你知不知道?”
他跟王俊山从小一起厮混长大,王俊山跟他之间也是亲近大过于畏惧,但是到了此时,也只剩下畏惧了。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撒谎也只不过是让事情变得更糟罢了。
王俊山迟疑半响,才趴在地上:“圣上杀了我吧!”
“朕是要杀了你!”永昌帝忽然暴怒,抬脚便将王俊山踹翻在地:“你纵容儿子杀害亲娘,竟还为他遮掩,帮他隐瞒!你枉为人子!”
崔太后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心中不是没有情绪,永昌帝小时候便是出了名的喜怒不形于色,先帝也是因为这个总是觉得他不够贴心,不是个好儿子,对他不如对其他的儿子们亲近。
但是此时看着,永昌帝哪里是真的没有情绪?
他只是对特定的人才有罢了。
只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王家已经亲手把他们的保护神给抹杀了。
王俊山被踹翻在地,又马上爬起来去抱永昌帝的腿,他跟永昌帝这么多年,知道永昌帝的脾气,一再的求永昌帝能够放王威和王大夫人一马。
他不说这个倒是还罢了,一说起这个,永昌帝指着王俊山两下,怒极反笑。
而后当着王俊山的面,永昌帝扬声喊:“去把高俊岩给朕叫来!这个桉子,交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绝不姑息!”
王俊山毕竟是锦衣卫曾经的提督,锦衣卫那些人绝大部分都是他提拔上去的,谁能审他?
把桉子交给三司,也正说明了永昌帝的决心和怒火。
冯公公急忙答应了一声,飞奔着出去吩咐人去找高俊岩了。
剩下永昌帝还在原地,眯了眯眼睛,吩咐崔明楼:“去,把王威给朕叫来。”
崔太后直到此时才开口:“皇帝,这样的人,你见他做什么?便是你再生气,他一个丧心病狂的魔鬼,哪里值得你动手?让大理寺和刑部去审吧,审出来,也算是给王老夫人一个交代了。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她顿了顿,又道:“这件事,还是王家三房捅出来的,也说明王家不是烂到了根儿,当务之急是先审出杀害王老夫人的元凶,还有王家大房的罪证,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牵扯以及坏了规矩的事儿,查清楚了,其余没犯事儿的,那便看在老夫人的面上,你封赏了他们,也好告慰王老夫人的在天之灵了。”
这番话叫人无法辩驳。
永昌帝沉吟半响,点了点头。